第78节
冯殊没吃过这个东西,只道:“胎儿有点偏大,要不,你忍忍?” 夏知蔷抱着他胳膊,泪光莹莹地哀求:“我只吃一小口,这么小一口,尝尝味儿就可以。要是不给我吃,我今天八成是睡不着了。” 无法,冯殊只得起身穿衣,去外面买什么火鸡面。 这几天夏胜利来南江照顾夏知蔷起居,就睡在次卧。他昨天跟了一次产检,听医生说胎儿偏大、孕妇得节食,回家便把女儿的碗换成了小的,米饭量也减半了,严格遵医嘱。 不好惊动岳父,冯殊轻手轻脚出了家门。 火鸡面不像别的常规泡面,进货的商家不多,到这个点还开门的就更少了,偶尔碰到一家在卖,仔细一看,库存没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面的名字熟悉,冯殊沉思片刻,才想起来似乎是陈渤提过。 他给人打电话,陈渤正睡得香,张口就骂了句“扰人清梦不孝子孙”,等听明白了又回道:“你也别到处瞎跑了,过来,我家里还有。” 两家隔得不远。 拉开门,陈渤睡衣扣子都没系好,一股闹扔过来三四包面,边打哈欠边说:“就这些,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多谢。” 冯殊正要走,就见陈渤身后冒出头来:“谁啊这么晚——” 居然是孟可柔。 心照不宣地冲两人笑笑,他赶紧回了家。 半道上,夏知蔷又扭扭捏捏地发来句语音:“才想起来,火鸡面太辣了,我不能吃,会辣着宝宝的。方便的话,你给买杯汤达人回来?要绿色的那个。” 其实就是突发奇想要吃别的了。 没戳穿她,冯殊到家门口了又调头,去买汤达人。 昏黄灯光下,两人相对而坐,吃的吃,看的看,偶尔说几句话,声音很轻。 “这小东西要是后面几次检查也一直蜷着拳头,那该怎么办啊,”夏知蔷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成天捏着小拳拳,像要跟谁干架似的,医生都看不清楚手指头到底有多少个。” “问题不大。要真多了个把手指,只当咱们家宝宝赚了一个。” “这说的什么话。” 冯殊笑笑:“还是先cao心cao心胎儿过大的事吧。今天是特殊情况,下不为例,孩子太大了,到时候吃苦头的可是你。” “哦,”最后嗦了根面,夏知蔷主动停下筷子,“那我不吃了。” 她又说:“总感觉生出来的会是个大胃王,不然我怎么光吃不长rou?医生说这娃娃偏大吧,却也没偏大多少,吸收起来像无底洞一样。” “也可能是个拳王。” “呸!”夏知蔷推他一把,“我还指望生个姑娘呢,难道,你想要儿子?” 冯殊面色如常地答:“都行。” “都行是什么意思,我感觉你根本就不起期待它。” “是期待的。” “那怎么没有设想过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我很少去想还没发生的事。” “你——” 习惯了他这方面直男式的无趣,夏知蔷索性自说自话:“女儿贴心,还可以给她扎小辫辫、一起做甜品,多好啊,反正男孩儿我是管不住的,只怕天天要被气哭。只不过生个女儿就没办法接你的班儿了,不管是学医还是当医生都辛苦,我怕她皮肤坏了还秃头,不如去画画吧?我能教,你也能教。当然,要是男孩儿就没这么方面的担心了,来个dr.冯2.0版也不错。” 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冯殊只说:“当医生就算了吧。” 夏知蔷很意外:“为什么?当医生不好吗?” “不太好。” “那你自己干得这么起劲!” 冯殊语塞。 招呼人重新睡下,等夏知蔷呼吸彻底归于匀净,连睫毛都不眨了,冯殊这才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 睡着之前,吃饱喝足的夏知蔷莫名哭了一场,说冯殊根本就不爱孩子,不关心它的性别就算了,一次都没跟宝宝隔肚皮说话,冷血无情,没有心。 孕妇的情绪来得如此之快又如此莫名,冯殊不可辩也不能辩,只得顺着毛哄了好半天。 此时,将手抚在女人微微隆起的腹部上,他轻声说:“你mama让我跟你说点话。”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不管是男孩女孩,我们都欢迎你的到来。” “下次产检,记得乖乖把手张开,十个指头露全了,不要让你mama担心。” “少吃点,别太着急长个,你受得了,她受不了。” “……不准当医生,想都不要想。” 乱七八糟说了一通,冯殊自己都觉得好笑,摇摇头,便准备彻底睡下。想到什么,他赶紧补充: “刚忘说了,这位小朋友,我是你爸。” 第57章 用最短的时间完成手上那台ross, 冯殊赶到了分娩室门口。 夏知蔷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 一个护士笑着跟他打招呼:“里面还挺顺利的,看看去?” 冯殊无奈摇头:“她不让。” 夏知蔷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 说丈夫要是看到了孕妇生产的场景, 某些方面很容易变得不和谐,因此坚决反对冯殊去陪产。 去外头跟岳父打了个招呼、稍作安抚, 他刚折返就见产科的同事在门口摇手:“恭喜啊,母女平安!” 医生在对夏知蔷做最后的清理缝合,孩子则被抱去了保温台上。 径直来到产床边, 冯殊伸手摸了摸她汗涔涔的额头。原本无比虚弱的夏知蔷眼睛一瞪,着急道:“别管我了,先去数她的手指头!” “可是你——” “快去数数啊!” 见她还有力气支使自己, 冯殊放了心, 依言去保暖台看孩子。 围着保暖台忙活的女医生让开了些,摆出副看好戏的样子: “副教授数手指头, 杀鸡用牛刀啊。” 这月初, 刚评上副高职称没多久的冯殊,被仁和医学院破格提拔为副教授, 一时风光无两, 在整个仁和系都出了一回名。 内敛一笑, 冯殊低头去瞧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家伙。 胎脂已经被擦去了, 孩子眉眼舒朗,暂时还看不出像谁。在母体中一直紧紧攒着手终于张开, 她胡乱挥舞着它, 哭声嘹亮。 冯殊工作中没少接触幼儿, 就比如昨天,刚给一个出生七天的新生儿做了开胸手术,将孩子从鬼门关里拽了出来。 此时,面对眼前这个脆弱又美好的小家伙,他两只手悬空着比划了下,竟不知如何下手。 她这么小,碰坏了怎么办? 犹犹豫豫间,心急如焚的夏知蔷在产床上仰着头追问:“数清楚了吗?” 冯殊回头安抚她:“在数了。” 手上仍旧不知如何动作。 女医生看不过眼:“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弄吧,你在旁边复核就行。” “不用,”冯殊面色镇定,盯着暖台上的亲闺女,心跳得比第一次上手术还快,“我自己来。” 结果第二天,仁和便传出个笑话,说心外一个新晋副教授给自家闺女数手指头脚指头,紧张得来来回回捋了三四遍都没弄清楚。 上门探望的陈渤乐得直抽抽,说冯殊是老来得女欢喜过盛,以至于十以内加减法都不会了。嘴贱完,他去看孩子,觉得好玩儿:“头发还挺多……诶,怎么是个自然卷,这遗传的谁?” “她爸,”夏知蔷越瞧自家闺女越觉得喜欢,“听他奶奶说,他小时候也是个卷毛儿,长大了才好了些。” 陈渤细想了下:“好像真是这么回事。短头发还好,冯狗只要隔一个月不去剪,那发型就有点钢琴王子的味儿了。” 他又问:“孩子名字取好了吗?” “没呢,就取了个小名,叫拳拳。” “什么典故,‘一拳一个嘤嘤怪’?” 夏知蔷便把闺女每次拍超声都攒紧拳头不放松的事说给人听:“叫着叫着顺口了,改不过来,冯殊也说,按‘拳拳赤子之心’的意思来理解挺不错的,于是就这么定了。” 孟可柔把“拳拳”二字放舌尖上咂摸了几次:“可比什么‘陈渤’之类的来得强。” “‘孟怡’也没好到哪里去吧……”陈渤小声反驳,又说,“我们家三兄弟名字是跟着四大内海取的,陈东陈南陈渤。不过,我爸妈要是再生一个,就得叫‘陈黄’了,还不如‘陈渤’呢。” 夏知蔷还没完全恢复好,神色略显憔悴,笑容淡淡的:“以后给孩子取名的事,你们俩还是自己来吧。” “必须的,”陈渤说,“跟柔柔重逢那一秒,孩子的名儿我就已经想好了。” “我还不想结婚,更不想要孩子。” 孟可柔突然插了句话,语气平平,隐约间还能听出点不愉快来,想必,两人之前为了这事已经有过探讨,没能达成一致。 陈渤尴尬地杵在原地。 来照顾女儿的夏胜利出面打圆场:“年轻人嘛,想法一时一时的,先别把话说那么满。如今的小姑娘自我意识强,不要孩子好理解,不过,结婚真的可以考虑。只要两个人有感情,经济基础也好的话,结婚可比恋爱有滋味儿,对双方也更有保障。” 孟可柔最开始经营婚庆公司的时候,没少受夏胜利的照拂,还搭着他的人脉揽了不少活儿,因此很是敬重这位叔叔。 收起那一点点咄咄逼人,她抿唇:“我想等浩然的事情落定再谈其他,起码,不会太急着要孩子。” 闻言,陈渤顿悟:孟可柔只是担心自己一旦有了孩子,会不可避免地冷落了生病的弟弟。 而sma 2型患者,很少有活过成年的。 故意端出副混不吝的模样,陈渤半真半假地说:“那不正好?我大哥二哥已经给我爸妈生了三孙子了,二老前几天还在怨,让我悠着点,要是再整出一个孩子来,家里只怕得翻天。” 孟可柔睨了他一眼:“有这事?” “骗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