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见林子轩开始闭上眼微微皱眉，手也按在了太阳xue边上，许言茗嘴角微微一翘，却没有再逗他，只是站了起来，问了句：

    “能起来吃早饭吗？”

    林子轩抿了抿嘴，终于还是说了句：“我马上就离开。”

    “都在我家住一晚了，醒来就说要走，小哥哥，你是否过于无情了？”许言茗看着脸色淡漠但淡红已经从耳根染上脸颊的林子轩，叹了口气，语气中忽然满是哀怨：

    “我懂了，酒醒后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我昨晚如何照顾你，你都忘得一干二净，罢了罢了，你这般无情的男孩，就当我从来没有救过你，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我再也……”

    “行了，”林子轩打断了许言茗，他说：“我去吃早饭。”

    再被她这么说下去，林子轩都要怀疑他意识不清晰之后到底对许言茗做过什么了。

    “乖了。”见林子轩不再犟，许言茗很满意。

    林子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随后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他穿着很暖和的男士睡衣，可能是许言茗的爸爸找出来的。

    见许言茗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打算，他耳根仍然有些泛红，但还是把被子叠好，随后漆黑的眸子平静地看着许言茗，语气平淡地说了句：“我要换衣服。”

    许言茗有个在国外读大学的哥哥，叫许言珺。林子轩昨晚的衣服是不能穿了，岑雪真稍微比量了一下林子轩的身高后便把许言珺还崭新的几件衣服拿了过来放在床的旁边。

    许言茗恍然大悟地“哦”了声，随即眼神开始往下游移——不知道为什么，林子轩明明感觉自己穿了衣服，但在她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透过衣服在欣赏他的身体一样。

    林子轩抿了抿唇，又说了句：“我要换衣服。”

    许言茗轻松一笑，随后朝门外走去，关门前，她忽然揶揄了一句：

    “你不要脸红得这么明显，毕竟我都看过了。”

    林子轩：……

    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虽然知道许言茗家里应该还有大人在，但林子轩有些不确定，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昨晚，我有对你做什么？”

    语气依然很平淡，但许言茗能听出来这个少年可能对她刚刚瞎诌的话有些在意。

    许言茗下着楼梯，转头对他客气一笑：

    “你想太多了，醉酒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力气，你昨晚也是。”

    林子轩微微抿嘴，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许言茗紧跟着下一句：“昨晚的情况，当然只能是我对你上下其手了啊。”

    林子轩：……？

    作者有话要说：　　林子轩：嫂子，你不要作越轨之事。

    ☆、006

    林子轩听到许言茗的话，下楼梯的时候脚稍微滑了那么一下，天旋地转之际，许言茗已经眼疾手快地把他扶住了。

    扶好后，许言茗关切地问：“林同学，你这是宿醉后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吗？”

    ……跟宿醉没什么关系。

    但林子轩觉得现在头疼好像比宿醉更严重了些。

    他有些别扭地挣脱开许言茗扶着他的手之后，微抿了抿薄唇，淡漠的脸上依然没什么神色，只是许言茗能捕捉到他耳根有那么点隐约可见的粉。

    他只对许言茗说了声“谢谢”之后，便径直走下了楼梯。

    林子轩没什么和女孩相处交流的经验，唯一的经验是来自继妹的，但是他不喜欢那个整天缠着他又爱给他下绊子，心思阴沉到极致的继妹，一般情况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对于许言茗的收留，虽心怀感激，但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诺城一中的学霸。

    在他印象里，一直都觉得那个总是考第一名的女孩子，只是个长得很漂亮的书呆子，偶尔还会被他爸爸拿来跟他比较，恨铁不成钢地批评他一通。

    除此之外，他没什么别的想法。

    林子轩到了一楼大厅后便被岑雪真热情地招呼到了饭厅去，林子轩虽然性格淡漠，但家教很好，到了饭桌上，便跟许佑霖和岑雪真道了谢。

    虽然和许言茗这个同龄人没有接触过，但许佑霖夫妇作为星海集团的合作伙伴，林子轩每年都会在林家和前来做客或者谈公务的他们见上几次。他一般都是礼貌地叫声叔叔阿姨后就回自己房间了。

    许佑霖让他坐下，许言茗也跟着过来了，就坐在了林子轩的旁边，端起一碗热腾腾的豆浆开始眯着眼喝了起来。

    许佑霖虽然跟林顾两家掌门人一样算是省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许家是白手起家，家风低调，一直保持着朴素的生活习惯，家里只请了一个刘阿姨帮忙，没有多余的佣人，过得很简单随意。

    岑雪真昨晚睡前从自己老公那大体知道了是什么情况，也知道些星海总裁当年搅动了整个诺城商界的八卦，亲眼见到林子轩脸上带着伤，身上穿着单薄的外衣一个人倒在外面也没有人管，心下叹息，联想到了孤身一人在国外读书的许言珺，对眼前的小男孩平白多添了几分专属于母亲的慈爱和怜惜。

    她给林子轩装了一碗小米粥，温柔嘱咐道：“昨晚折腾坏了，现在你的胃可能不太舒服，喝点热气的小米粥会没那么难受。”

    林子轩客气地和岑雪真道了声谢谢。

    饭桌上的四个人都安静地吃着早饭，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但气氛还算轻松，林子轩没有那么拘谨，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岑雪真问话的时候，他都很有耐心地回答。

    昨天夜里，许佑霖在把林子轩安置好，便给星海总裁林弘维打了个电话，两人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交情不算深厚，但许佑霖的几分面子，林弘维还是要给的。

    他简单跟林弘维说了一下他家二公子找到了他女儿，他看这孩子太晚了出门不安全，就留他在自己家休息了，但隐去了他深夜去酒吧买醉的事情，小混混的事情也暂时没有告诉林弘维，只是挂电话前略略提了句：

    “他过来的时候穿得衣服有些单薄了。”

    林弘维给许佑霖道了声谢，没有提及他与儿子之间的争执，只说马上就会过来把林子轩带走，但被许佑霖阻止了。

    许佑霖有意无意地提了一下：“子轩脸上有点伤，问了他，他也没说是什么情况。茗茗说先让他在我们家睡一晚，不然林董明天再过来吧？”

    林子轩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许佑霖不点破，只是说林子轩不肯说，也是变相给林弘维台阶下。

    他的意思很明确，林子轩现在可能心情不太好，不怎么想见林弘维这个当爹的，也不怎么想回家。

    林弘维沉默半晌后，便在电话里说明天早上约个时间过来接孩子，许佑霖答应了。

    早上吃过早饭，也就快到了林弘维过来的点。

    当许言茗帮着刘阿姨收拾饭桌时，林子轩也跟着收拾了碗筷，刘阿姨想要阻止，但许言茗摆了摆手，意思是让林子轩随便。

    收拾完后，林子轩朝许佑霖和岑雪真鞠了个躬，随后便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谢谢叔叔阿姨，我想我该离开了。”

    许佑霖看了看林子轩，他脸上的肿已经消下去了，只是精神比较萎靡，可能还有宿醉的后遗症。

    只有跟林子轩同过班的许言茗知道，她认识林子轩时人家就这样，不逃课的时候都是趴在课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跟宿醉没什么关系，纯粹就是性格丧的。

    普通人丧，那是态度消极三观有问题，人林子轩丧，那是忧郁深沉眼睛里藏着星星，是你们凡人不懂仙人的忧伤。当年多少女同学经常偷偷溜到一班所在的楼层，就为了两个人，一个是阴沉散漫的林子轩，另一个就是隔壁二班阳光学霸顾子玮。

    当年她就时常感叹人若是有一副好皮囊真的是抵得过万千金银，这两人无论是成绩多好还是成绩多垃圾，都是女孩子们表面星星眼爱慕背地里激动八卦的风云人物，区别在于顾子玮面对女孩的爱慕游刃有余，而林子轩选择埋头睡觉。

    见林子轩打算离开，许佑霖叫住了他，说道：“你爸爸差不多就要到了，他打算接你回家。”

    岑雪真顺势想开导一下林子轩，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父亲疼爱自己的孩子总归是没有错的。但是刚要开口，却发觉林子轩脸上没什么神色。

    表情很平静，平静得一丝波动都没有。

    许言茗从厨房里走出来，便注意到了林子轩平静的神色，怎么说呢，在听到他父亲的名字的时候，那种平静，无悲无喜，无痛无恨，仿若只是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许言茗回想了一下，记忆中顾子玮和前小叔子确实和生父的关系都不太好，小叔子入狱之后，顾子玮和生父的联系就几乎断了。

    他继母似乎由于身体原因无法再生小孩，在许言茗和顾子玮即将离婚之前，林弘维打算把星海的家族继承权交给继女，那个改姓叫林臻臻的女孩。

    她记得林臻臻年岁和自己一般大，林子轩与她开始都在诺城最昂贵的国际私立高中读书，后来林弘维为了林子轩的成绩帮他转到了学霸林立的诺城一中。

    但是那个叫林臻臻的女孩没有转学，一路顺风顺水读完私立高中，出国留学，回来后便入主星海集团帮林弘维管理公司。

    就在许言茗28岁那一年，同岁的林臻臻已经得到了林弘维赠与她的几乎全部股份，成了星海管理层的主要决策者。

    成为决策者后，林臻臻领导的星海集团便和本来有商业往来的天顺集团交恶，她命令手下谈走了天顺大半外贸伙伴，许言茗的爹许佑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整半年都在应付林臻臻的商业攻击。

    许言茗本在顾子玮的澳兴集团当管理层，那时候听到天顺遇到了困难，她没有犹豫，火速赶回天顺集团支援她爹，并决心要和澳兴集团脱离关系，与顾子玮离婚。

    也就是在那一年，入狱十年的林子轩即将出狱，林弘维却与林子轩彻底断绝父子关系，扬言他不可再踏入林家大门一步，最后还是善良无比的林臻臻收留了林子轩，用温柔与爱感化了原本对她极度厌恶的继兄，好像还成功发展了一段伪兄妹骨科？

    回想起来才后知后觉发现，她那十二年，居然还不知不觉经历了一场糅合了商业斗争，原生罪恶，兄妹骨科的豪门狗血戏码。

    怎么看那个和他们同岁的林臻臻妹子都像是豪门恩怨小说中的真命天女，命中注定的女主角，从灰姑娘到白富美，再到与继兄化干戈为玉帛，最终成为真爱，真是自带天选之女光环。

    正当她啧啧称奇的时候，大脑却又开始自动接收了大段的剧情描述，这个描写风格还有些熟悉。

    片刻后，她便看见了几幅零碎的画面，伴随着文字而来：

    【身材高大宏伟的中年男性，便是星海集团总裁林弘维，他有着和顾子玮几分相似的深邃轮廓及容颜。身旁，还有长相典雅举止温柔的中年女子，那是林弘维的妻子贺海桐。

    躲在男性背后只露出了红肿双眼的少女，就是林弘维那天真无邪又聪慧可爱的继女林臻臻

    林弘维脸色阴沉，护住了身后的林臻臻，典雅的贺海桐却是在旁边轻声劝慰。

    顺着他们的视线，是散漫地半倚靠在门边的林子轩，他神色平静淡漠，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点光，也没有一丝丝情绪的泄露。】

    画面转瞬间消散而去。

    下一刻，高一下半个学期的记忆也顺势席卷而来——又是她和林子轩的对话。

    [她坐在教室里面，面前就是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的林子轩。

    她好奇地问：“就算他们很有义气救了你，你还是得回家的吧？”

    林子轩漫不经心地说：“嗯，第二天就回去了。”

    “你爸看到你脸上的伤还有你身上脏兮兮的，有没有很紧张？”

    “……没有。”

    她顿了一下，疑惑了：“啊哈？应该是紧张的吧，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出了点小事情……算了，都过去了，我没什么感觉。”]

    回忆停顿，结合之前剧情描述，许言茗意识到一个事实：

    暂时的救助不能算救助，有个天选之女林臻臻在，他将一直往极端的方向走下去。

    而极端的尽头，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林臻臻掌握林家命脉。

    不要说刚出狱的林子轩了，林弘维都不一定有能力对付得了她。

    她看了眼林子轩的表情，他神色依然淡漠，似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也没有对许佑霖说的话有什么反应，他只是又平淡地道了声谢：

    “谢谢许叔叔，我该离开了。”

    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许佑霖说林弘维会过来接他。

    许佑霖还没说什么，而许言茗却敏锐地意识到林子轩现下的不对劲。和刚刚吃早饭时候比起来，他好像又把自己给封闭起来，仿佛是被刺到了一样。许言茗想了好几种形容词想来形容林子轩现在的心情，但总感觉找不到确切的。

    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