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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两米高的壮汉推搡着小清明的小身板,呲着满口huáng牙,粗言秽语并着唾沫星子喷溅。有心善的妇人解围,都被胡搅蛮缠的男人喷了回去,小清明静静站在那任人推骂,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着脸,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亦不多做争辩,比起劝架者反而更像局外人。 师宣原打算先看他笑话,支着头赏戏。 粗鄙壮汉越被谴责越生气,瞅见罪魁祸首一副事不关己样,怒火中烧,拎起茶壶就要砸下 师宣顿时被触到逆鳞,抄起旁桌一杯烫茶掷去,疼得壮汉哇哇直叫,恨不得把头皮撕掉,茶杯碎片刮出满头满脸鲜血,颇为惨烈。师宣趁机拽起微愣的小清明夺路而逃,转身时没忘在大汉身上又狠踹一脚,拖慢大汉。 陌生建筑逐一从眼前飞掠。 清新空气化作清风chuī乱两人的发和衣服。 脚下尘土飞扬漫到眼前,两人jiāo握的掌心黏腻,不经意jiāo错又偏离的视线更让小清明不自在,有一瞬莫名的触动。两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粗重的喘息在奔跑中jiāo织、重叠,仿佛人群与喧闹被尽数抛远,唯剩彼此。 离得有些远了,师宣停下脚步,不知是不是跑得太快,他瞥见小清明脸颊微红。 小清明挣脱师宣,目光偏移了片刻,低念几句经文又恢复自若。 师宣大步走向摊贩,买了荤素两个大包子,带着小清明走到僻静处摘掉糙帽席地而坐,取出油纸包递出一个。 小清明没有急着接,反而先问,钱从哪来? 师宣从腰间勾出一个陌生钱袋,夹在两指间打转,眸光芳华熠熠,这叫拈花指,手法极快超越常人视觉,仿若隔空取物。 小清明目光滑过布袋,明了是那骂人壮汉的,望向师宣眼角眉梢的狡黠,与温顺垂落眼角的丰茂眼睫,似在等他表态。青年盯着他,睫毛微微抬起又轻轻落下,像根小刷子,把蛊惑扇动到清明心底。 小清明抿紧唇线,接过冒热气的素包子。 师宣裹着油纸闻着ròu香,怪道,这会儿怎么不发表你那些大道理了? 小清明捏紧包子,淡淡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师宣边啃着包子,边旧事重提,那你之前怎么又任人欺负? ròu味飘dàng在鼻尖,让小清明微微不适,低声重复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师宣故意把包子划过他头顶,留下一片ròu香,说实话。 小清明颇为无奈,窥着他作怪的手,他骂完了自会走。 师宣这才满意,三两下吃光包子,突然心血来cháo,凑近小清明。明眸朱唇皆咫尺,两人四目相对。小清明自屹然不动,眉眼清正,师宣笑启薄唇,冲着小清明的鼻子嘴巴哈出好大一口ròu腥,喷得小清明连退数步,咳嗽不止。 不仅是ròu香,师宣猝不及防的气息袭来有种罪孽横加,一瞬间的异样让小清明汗毛倒竖,像是遇到了天敌。 师宣笑得得意,扬眉挑唇尽是张扬,没心没肺道,怎么还不吃? 晨光下,师宣的意气风发烧得更旺,如盛夏骄阳正烈,最是热qíng,也最是遥不可及,触之必伤。 外观六岁多的男孩握着包子的手紧了紧,缓缓垂眸,说了句我佛慈悲,开始细细咀嚼,只是略微神思不属的呆样,怎么看都是食不知味。 师宣不以为意。 街道上人来人往,行人比肩接踵,他望着阵中以假乱真的芸芸众生,思索。 阵法所立之时,是人皇殷氏与妖皇yīn阳氏在苍都共治,湘女垂泪之所位于苍都郊外一片坦途,并未因沧海桑田变成山谷。破阵需让永不盛开湘女泪开花,必要赶往都城,而寻觅阵中痴怨再行化解,颇为耗费时间人力,若能依附一方豪qiáng,定事半功倍。师宣目光横扫,瞄见一张皇榜,是yīn阳氏向天下征召美人入宫,不限男女。 看来要拾起老本行了。师宣点点下巴,等着小清明吃完,迈步走向官府。 小清明不解,这是何意? 师宣捋了捋发,余光扫到有暮然回首的路人惊艳呆住!接二连三低呼出声,师宣回眸一笑,迷得那少女涌出两道鼻血晕厥过去,逗得他一乐。 世人常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你我孤身行走阵中,总要找个靠山才便于行事,我方才在茶棚听人提及妖皇贪慕美色,又见他招揽各地美人进宫共享荣华。师宣回首,目光落于小清明,你我不如同去看看? 小清明眉心聚起沟壑,话已至此,他岂会不明了?这是要以色侍人。 师宣迈步却被拽住,小清明披着六岁稚童的模样,声音gān涩,别去。 师宣回眸,瞅着小清明坚定的神色,莫不是吃醋了吧?目光从上而下不由带出不易察觉的bī迫,笑问,为何? 小清明抿紧薄唇,绷紧小脸,我去化缘。 唔,我可不愿吃苦。青年轻笑,揉捏小清明的僵硬小脸,待他满脸严肃破功,用包容含笑却不留一丝反驳余地的口吻道,乖莫要阻我,听话。 以师宣的资质,自被奉为上宾,入住驿站行宫,时间如流水,数日一晃而过。 小清明坚持不懈地劝导着失足青年,只可惜师宣没有半点富贵不能yín,贫贱不能移的风骨,充耳不闻,比对着送来的锦衣华服宝配玉冠,挑三拣四,从做工材料到款式都嫌弃个遍。 对镜选了白玉冠佩戴,师宣回眸笑问小清明,这个如何? 小清明劝言微顿,这玉冠款式不算出彩,但青年微扬下巴斜睨着人一笑时,意扑面,别说玉冠,连身上颜色素雅的衣裳都衬得华贵几分。小清明心跳错了一拍,小脸绷得更紧,薄唇轻启,容貌美丑,皆皮下白骨;声色浮尘,皆弹指即逝。无双颜色,不如无垢心,世间诸般法相,皆是虚妄。 师宣收回视线,略感无趣,那就这个罢。 铜镜里瞄见小清明还要再劝,师宣漫不经心整理衣襟,故意掷下一句,你若实在看不过眼,转身离开便是。你我虽然同陷阵中,并非定要同进同出,你自另谋出路,各凭本事行事即可。 门外一个婢女敲门问道,公子,午膳皆已备好,是否先用过餐再行出发? 师宣去看小清明。 小清明双手合十,颔首拜过,告辞。 师宣静静打量小家伙半响,心里有一种近乎笃定的qíng绪,是时候松一松手了,微一甩袖,罢!我会让人给你准备盘缠,你现在年纪尚幼,在外行事多加小心。 师宣随婢女去用膳,小清明站在原地听着脚步离远,半垂着头,看不清表qíng。 赶往都城的车辆刚出了行宫,远远看见一个六岁男孩等在路边。一米有余的矮小身量,穿着宽松小僧袍更显单薄细瘦,被风一chuī,衣领袖口盛着风鼓了数倍,把男孩清正的眉眼都全部挡住,似乎快被chuī跑。 让车队在男孩身旁停下,师宣拉开侧帘,俯视车外的小清明,没有说话。 小清明抬眼,光顺着睫毛落下条理分明的剪影,映得表qíng有些不真切,我随你去,生活自理。 师宣拖着下巴瞅着他,为何又回来? 小清明又言,我不坐车,只步行前往。 师宣并不肯轻易放过,我只问,为何? 小清明静默片刻,你不必问。 师宣挥手示意开车,小清明终于抬头与他对视,小脸上无奈与困惑表露无疑,我自己尚且不知,又如何能回答于你。 师宣终于露出笑意,上来! 小清明摇头,我自徒步前往。 莫误了我的吉时。 师宣猛然探出车窗,弯下半个身子捞人,过度前倾的危险动作让车夫惊呼,清明更是不敢随意挣扎,就被捞进师宣怀里,左右脸颊各被亲一口,僵着身体听他语含笑意,吾心甚悦。 第36章 qíng挑佛主(4 天南海北的美人蜂涌都城,师宣的车夹在队伍中,突然,众马扬蹄嘶鸣,车厢倾斜,小清明下意识伸手去护师宣,却忘记如今身矮腿短,一头栽进师宣怀里闹了个脸红。师宣扶着他坐稳,才掀帘张望,无数慌张貌美的男女弃了车,连滚带爬往城外跑,好像被什么追赶。 师宣凝神探听周围的私语,弄清原因。当今妖皇风流名声在外,却从没动qíngxing别至今未分,认侄子yīn阳尚善为义子,多年来悉心教导qíng同父子。尚善听闻妖皇广征天下美人,yù生亲子,心里妒恨委屈,不能拿妖皇怎么办,只能当街纵虎,戏耍这些美人出气。 尚善骑着大马,偷瞄酒楼二层,窥见把酒言欢的妖皇与人皇,想必见了这些美人涕泪纵横的丑态,妖皇厌烦都来不及,哪还会动心分xing。 得意间,一破空声袭来,尚善循声望去,五只耍弄人群的虎宠尽数被人封喉,喷血扑倒。 谁?! 谁敢伤了他爱宠!尚善震怒,马鞭挥得啪啪响,恨不得把那凶徒当街打死。 人群分海,一个带着糙帽的成年男子从中走来。 你是何人,藏头露尾不敢见人? 糙民是从天山进献来的美人。糙民之容貌,只为悦己者展露,观殿下方才行径,并非糙帽知音,故以,不露真容。 尚善怒极!若不是顾虑两皇在楼上看戏,他知晓分寸早甩鞭抽去了。 胆大包天!我遣五只虎宠只是替我父鉴别美人,并未曾伤人,你竟敢伤我宠xing命,你说你该当何罪?! 糙民与殿下同罪。男子道,不如殿下告诉我,糙民该当何罪? 尚善冷哼,还敢推脱,你杀我虎宠难不成还是我吩咐的?! 糙民见有人纵虎闹事,心中愤慨,然,人有尊卑,糙民比不得纵虎之人尊贵,但总归比之畜生qiáng上些许,故而忍下一股怨气,拿几只老虎泄气,想必,妖皇目光如雪,必能识得糙民真心。男子躬身向尚善行礼,能有此法,还多仰仗殿下身先士卒! 好哇!你是讽刺我不敢埋怨陛下就拿美人出气!尚善火冒三丈,顿时忘了楼上两皇,挥鞭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