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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望雨的脸已经通红,濮颂秋很清楚,并不是因为他,只是因为喝多了酒。 11度的啤酒,半瓶就能让焦望雨脸红。 可是,天知道濮颂秋多希望这脸红是因为他,因为他看向对方的眼神或者某一个经意、不经意的动作。 但他明白,不可能。 不可能吗? 焦望雨呆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空了的酒杯。 酒杯里残留着一点白色的泡沫,顺着杯壁往下流。 他双眼有些迷离,任由濮颂秋给自己擦掉了脖颈上的酒,只觉得鼻孔都在冒热气,整个人更晕了。 “好像喝得有点急。”焦望雨说,“我想去吹吹风。” 此时此刻,程尔跟简绍已经东倒西歪。 那两人一点儿都没有自己是在给别人过生日的自觉,只顾着自己开心了。 濮颂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睡着的两个人,回过头时问焦望雨:“去阳台吗?” 焦望雨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的焦望雨很清楚自己有些喝多了,但还不至于理智全无,他很疑惑:“你为什么酒量这么好?” “天生的吧。”濮颂秋站起来,轻声对他说,“你等一会儿。” 焦望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很听话地坐在那里等着。 他看着濮颂秋搬了两把椅子到阳台,还细心地放了坐垫。 焦望雨看着他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酒的作用大概就是让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比如哭,比如笑,比如肆无忌惮地盯着一个人看。 濮颂秋摆好椅子,回来拿着酒跟杯子,带着焦望雨去了阳台。 阳台跟客厅中间有个玻璃拉门,他们俩进到阳台之后,濮颂秋下意识拉上了门。 其实,不过是一扇玻璃门,别说遮挡视线了,或许连声音都挡不住,客厅里躺着的两个人如果突然醒来,说不定连他们聊了些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濮颂秋还是想关门,一扇透明的玻璃就为他们隔绝出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他太喜欢这种感觉,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觉得焦望雨真的是只属于他的。 他不用跟其他人分享,不用以同学、朋友的身份站在安全线以外。 偷一分钟的快乐也是快乐。 焦望雨把酒杯放在窗台,伸了个懒腰。 “手都麻了。”他伸懒腰的时候,双手举高,握在一起,同时闭上了眼睛。 不仅仅是手,他觉得自己从灵魂到身体都酥酥麻麻的,粘着酒气。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理智像是风筝,只靠一根细细的线在牵引,一旦线被剪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别再喝了。”濮颂秋是这么说,然而他却私心希望焦望雨喝醉。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邪恶,但他又没法否认,他恨不得直接拿着酒灌进对方的嘴里,强迫对方喝得不省人事。 他想做什么? 濮颂秋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他厌弃这样的自己,却又改变不了这样的自己,这让他十分痛苦。 濮颂秋让焦望雨别再喝,焦望雨也清楚现在停下是最好的选择,否则等到自己真的喝醉了,或许事情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走去。 但是,他突然想赌一把。 “怎么能不喝呢?”焦望雨故作轻松地笑着,“都说了今天不醉不归。” 他回头看看:“还有好几瓶,待会儿咱们俩全喝完。” 全喝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焦望雨实在太难受了。本来情绪压抑得好好的,他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很快乐,但是,大概是因为喝了酒,他突然变得很脆弱,甚至仿佛看得到自己的城墙瓦片在纷纷掉落,掉在地上,碎得稀巴烂。 这么多年的秘密积压在心里,焦望雨一直都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每天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看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他怕自己因为与众不同的性取向被人另眼看待,怕因此被人冷落排斥,他怕孤独,怕成为异类,怕被挤到世界的边缘。 他胆小、懦弱,不敢面对自己,不愿接受自己,他就是最可耻的那种人,最没出息的那种人。 可他就是害怕,只要想起来就会觉得害怕。 焦望雨仰头,看似是在望着月亮,实际上在努力让眼泪别不争气地掉出来。 他不想哭,他不是爱哭的人,可这会儿,他越想越委屈。 为什么是他呢? 为什么偏偏他跟别人不同呢? 他只想做一个平庸的、简单的、快乐的人,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多么特立独行,他只想平凡。 然而,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没法达成。 他把他的小秘密藏在黑色的盒子中,再把那盒子塞到心里最不起眼的角落。 原本指望着自己可以将它遗忘,等着厚厚的灰尘将它彻底掩埋,结果,每天晚上,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将它拿出来用力擦拭,好不容易在一天内积起来的薄薄的灰尘,在晚上又被他擦掉了。 性取向就仿佛一个摆脱不掉的梦魇,焦望雨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尽管每天看起来都好像和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他却做不到与自己和平共处。 他讨厌自己,讨厌这个对自己、对家人、对朋友都不够诚实的焦望雨,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家给他的真诚和爱。 但是,他又没有勇气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