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火色魔法长鞭在空中轻巧一抖,男人也算是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一般被直接卷飞,再重重跌落在地,他不知用了几分力道,但男人落地了以后,显然暂时没有醒来的意思。 贝莱尔收回长鞭,似是怕脏了眼睛一般收回视线:“走了。” 叶瑟薇这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从头到尾都用的是“你们”这个词,很显然,他的一番话并不仅仅是说给跳出来的那个人的,还有无数暗中窥伺叶瑟薇的其他人。 叶瑟薇神色复杂地看着前方的背影,今夜的月色似乎格外地亮,和魔法路灯的光辉缭绕在一起,几乎可以看到对方白色宫廷衬衣之下漂亮的肌rou曲线。 “谢谢你。”叶瑟薇绝不是受人恩惠还不肯道谢的人,一码归一码,她小跑两步,与贝莱尔并肩而行:“之前我确实不知道……还会遇见这种事情。” “无论是魔渊还是神域,人性的本质都没有区别。但魔渊之所以被称为魔渊,是因为这里的人对一切都没有遮掩,显露得更加明显。”贝莱尔的语气带着冷嘲:“至于你。既然我没有杀掉你,那么我也不允许你死在其他人手上,抑或遭受到其他人的折辱。谁敢这么做,我就杀了谁。”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收敛声音。甚至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里杀气凛然,惊起了路边停歇的飞鸟。 叶瑟薇步履微顿。 她想要回头看一眼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死了,但又觉得没有必要看。 死了是他活该,没死是他侥幸。她是不可能对这种人怀有什么圣母心的。 但是话说回来,叶瑟薇心想贝莱尔绝对是真的没朋友,好好儿一句话简直被他说得拉满了仇恨。 但该领的情还是要领的,叶瑟薇心底对这个人的恶感到底还是散去了不少。 居高临下趾高气扬傲慢无礼都是他性格里不讨喜的部分,但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对方此时此刻确实帮助到了自己,甚至起到了某种震慑作用,接下来一段时间,很可能都不会有人敢对她再抱有肖想。 而她……也至少拥有了成长起来的空间和时间。 之后的一路上,她时不时就会遇见与她穿着类似衣服的侍女,与穿着同色系的黑裤白花边衬衣的侍从们在路灯下影子交织重叠,不多时就消失在了茂林、灌木亦或是建筑物的后面。 ……就很,不挑地方。 原来这就是所谓rou文的气氛呢! 两个人一路上并没有额外的交谈,叶瑟薇加快脚步跟上他,途中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是一个月圆之夜。月亮的光芒有点奇异地闪烁,看久了甚至感觉那个圆形在仿佛心脏一般,不断收缩再扩大,隐约还有点像是在跳动。 与其说是跳动,不如说像是在徒劳却努力地挣脱束缚。 叶瑟薇快要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一个月亮她还能看出来这么剧情,明显是今天用脑过度了。 等到了小楼面前的时候,叶瑟薇顿住了脚步,她再次认真地给贝莱尔道了谢,这才准备离开。 “我明天要去裂石深谷杀堕落哥布林。”贝莱尔突然开口:“真的不愿意给我一个祝福吗?” 裂石深谷,堕落哥布林。 这两个词叶瑟薇都在扫过历史书的时候见过,当时她并没有细看。但看贝莱尔特意拿出来说,她自然也能够领会这大约是什么非常危险且邪恶的地方。 “贝莱尔学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没有我的祝福,真的这么重要吗?”叶瑟薇露出营业笑容:“我说过了,我当然可以祝福你,但前提是你得跪……” “行了行了。”贝莱尔显然是不打算再听一遍跪下这个词了,他不耐烦地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利落地转身就走:“走了。” 叶瑟薇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笑了笑,到底还是向着他的背影伸出了手。 “命运咏唱。” “命运指定。” 两道祝福在她唇边悄然响起,浅金色的光芒坠落在贝莱尔身上,短暂停留后,渗入了他的肌肤。 欠了的人情,理应当场还完。 再见面的时候,还能继续从上次的恩怨重新算起,该反杀的时候也能毫不留情…… 她想法还没落地,背对着她的贝莱尔就扔了本薄薄的书过来。 书是冲着她的脸飞来的,叶瑟薇下意识抓住,定睛一看。 《陨星拳》。 贝莱尔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扬长而去:“看你挺爱打拳,送你了。来杀我之前别死了啊。” 叶瑟薇捏着书:…… 看不出来你还挺期待?? 第十六章 本以为两清了以后,再见面还能继续你死我活,结果没想到贝莱尔居然还有送武技书这种后手,对方消失的速度极快,叶瑟薇根本没来得及追上他。 叶瑟薇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盯着那本武技,决定还是先扔去角落,有机会再还回去。 ……总觉得如果收下还学了的话,可能之后都要欠着这份人情,并且成为贝莱尔的人形自走祝福机器了。 夜色深深,叶瑟薇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和旁边沉默如山的利奇石坦打了个并没有得到回应的招呼,这才揉着眼睛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点亮魔法灯,宁静的浅白笼罩了房间。她将书放在桌子上,推开窗户,没有着急去看召唤魔法和那本陨星拳,而是叹了口气,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这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的冲动,给自己比了一个握拳加油的姿势,这才在原本应该放另一张床的空地处站定,摆出了今天在基础格斗课上学到的基本进攻式。 无论是武技还是魔法,从来都没有捷径,就算是天赋再高的人,也要勤奋。 面对无尽的未知,她能做的,唯有磨砺自己,变强一些,再强一些。 而变强这件事,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 狭小简单的房间里,少女拖着疲惫的身躯,眼神却亮得可怕,她不断重复着简单枯燥的出拳再收拳动作,持续地调整自己动作里变形的地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出直拳,却硬是让她练出来了什么万夫莫开的气势。 左右手各到了六百下的时候,叶瑟薇的双臂已经困倦到了极限,她这才喘着粗气,缓缓放下胳膊,深呼吸放松拉伸,然后意外地发现,房间的衣柜里居然连洗漱用品、换洗衣物和睡衣都一应俱全。 她高高兴兴地拿着东西,打算去走廊的公用隔间浴室冲个澡。 本以为需要摸索一番,叶瑟薇也没想到自己对魔法产物的使用居然如此得心应手,她很快就找到了技巧。 热水流淌下来,公爵府御下向来大方宽待,不存在每人份额一类的事情。叶瑟薇在热水中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终于有了一种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下来的放松感觉。 她从脖颈向后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指尖突然碰到了什么硬质的东西。 叶瑟薇这才发现,自己脖子上还挂着墨菲斯给她的那朵棺材花。 原本饱满漂亮的雕刻残缺了一角,一片花瓣不知何时,消失了。 叶瑟薇拧眉。 而就在她低头研究棺材花的时候,空无一人的宿舍房间里有月光洒落进来,照亮了桌子的一隅和一片地面。 倏尔之间,月光仿佛有意识般悄然移动了些许,恰好投落在了摆在桌子上的书面上。 空气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和扭曲,有虚幻的呓语层层叠叠地响了起来,随着这样喑哑疯狂的低语,暗红色封皮上的魔法阵有几笔出现了明显的颤动! 房间里的动静并没有外泄,在浴室的叶瑟薇对此一无所知。她将棺材花举起来到眼前,仔细看,才发现失去的那片花瓣与花蕊的连接处,看上去似乎是被烧焦的痕迹。 她今天确实被烧了,但就算烧到了棺材花,也没道理只这么精确地烧掉了一瓣,而其他地方却毫发无损啊。 叶瑟薇疑惑半晌,突然福至心灵般猜到了一个事实。 ……等等! 重新回溯一下今天在基础格斗课上发生的事情,就很容易发现问题了。 她的命运背弃虽然大约也算是成功了,但贝莱尔既然能够拥有“战力最强”这样的名号,还是战法双修,那么绝对是实打实地强。她的debuff不足以真的让贝莱尔失败,最多只是削弱而已,而就算是削弱了,那一击也绝对足以对她造成致命伤害。 难道说,真正保护她、让她苟住了一条命的,是墨菲斯随手扔给她的这朵花? 她进一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之前墨菲斯落在自己胸前的目光……其实是感受到了这朵花的存在吧!这花总共有四片花瓣,所以她这是只剩下三次保命的机会了吗! 墨菲斯……保护了她吗? 所以她之前都脑补了些什么有的没的!!谁能知道墨菲斯这么深不可测!随手从棺材上摘朵花下来都这么厉害!那棺材是什么天造地设的宝贝啊! 难怪他笑得那么大声那么吵呢!那是他的问题吗?! 不是! 是她她也会笑的!说不定还笑得更夸张呢! 心态崩了! 叶瑟薇默默捂住了脸,在心底为自己点了一根蜡烛,告诫自己以后不要再用自己乌七八糟的想法去揣测墨菲斯了。 墨菲斯可真是个好人啊! 浑身的疲惫被热水带走,叶瑟薇还在浴室里发现了一键烘干头发的魔法阵,只要站进去,点一点墙上的触发蓝点,大约几秒后,头发就干了,简直比吹风机还要好用。 魔法改变生活!魔法造福世界!赞美魔法! 叶瑟薇沐浴完毕,步履轻快地走了回去,搭上了门把手。 “咦?” 她没什么随身物品,这会儿分明也没什么人,所以她压根没锁门,但她刚才一使劲,居然没有打开门! 有欢笑声从走廊尽头响起,苏西在楼梯口与人告别后,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一筹莫展的叶瑟薇:“嗯?忘带钥匙了噜?” 叶瑟薇挠挠头:“差不多吧,总之是打不开门了。” 苏西很有经验地凑过来,弯腰从门前的脚垫下面取出了一把备用钥匙:“诶嘿,看!没想到吧噜?” 叶瑟薇目瞪口呆地看着苏西将钥匙塞进锁眼,左右晃晃,一顿暴力开锁后,拧了拧眉:“……咦?卡住了噜?” 房间里的呓语絮乱,魔法阵上已经有一笔扭曲了过来,而另外一笔显然距离连接到魔法外圈只差咫尺须臾,扭曲斑驳的花纹幻发出暗金色的光芒,原本散落在窗台上的龙喉花倏然全部枯萎,就这样僵持了片刻,魔法阵的最后一笔终于连上了。 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本《召唤大魔法进阶》的魔法镌刻花纹里非常隐秘地藏着几个字。 而那几个字,在月光的照耀下,从原本的【黑色附录】变成了【光明附录】。 就在那一笔连上的同时,所有纷乱絮语骤然消失,笼罩在狭小房间里的隐约雾气和奇诡月光散去,月色转了个弯,甚至不再洒落在书面上,一片沉静如水。 门口传来了“咔哒”一声,被莫名其妙锁住的房门终于被苏西暴力撬开了。 “明天我去找梅尔巴嬷嬷帮你换个锁。”苏西将钥匙塞到叶瑟薇手里:“你自己找个隐秘的地方藏一把备用吧,我要去休息啦,晚安噜!” 叶瑟薇将她送到了房间门口,然后返回来,又摆弄了两下锁,发现好像没什么问题以后,这才在书桌和床前用目光逡巡了一番,咬牙看了几页书,最终一头栽倒在了床上,几乎是在头挨到枕头的瞬间,就秒睡了过去。 月光清浅,那本打开的书上有奇异的光芒亮了又灭,就像是窗外的那一轮月亮一样,就像是在努力冲破什么枷锁,屡次失败,却又并不气馁。如此重复了许久,直到天明。 床上酣睡的少女对此一无所知,月光甚至没有洒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