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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603节

    假如说,这次上奏的是一个文臣,那么被停职待勘,一定会有诸多御史科道上本鸣不平。

    但是偏偏,朱仪是个勋贵子弟,尤其是在如今,朝廷即将整饬军屯,对勋贵世家磨刀霍霍的情况下,文臣们巴不得能够让勋贵的力量再弱三分。

    这个时候,就算朱仪真的是冤枉的,也未必有人真的肯为他鸣不平,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朱仪的岳父胡濙。

    但是,朱仪又明明白白的说,他老人家,从不掺和这些事情。

    紧皱着眉头,张輗问道。

    “小公爷,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就不要卖关子了,老夫过来之前,也打探了一些消息,你那奏疏的消息,还有天子命东宫春猎后出阁的诏旨下来之后,朝中对于成国公府的风评,的确转变了不少。”

    “但是,若朱阁老对我描述的情形没有夸大的话,那你这次,可算是把天子得罪的死死的,他若是执意不肯让你成国公府复起,你这生路,又在何处?”

    面对张輗的质疑,朱仪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只不过,随着他再次开口说话,神色倒是郑重了几分,道。

    “世伯,我承认,这次是有些冒险,但是,冒险是会收获的。”

    “您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然而,一切的任性都是有代价的,如今这位陛下,不是不会任性,但是,他大多数时候,会更克制。”

    “至于什么时候克制,什么时候任性,自然是要看,任性的代价,是不是他愿意承担的。”

    “世伯问生路在何处,这生路,便在此处!”

    看着张輗仍旧有些迷惑不解的样子,朱仪眼神微眯,目光望向不知何方的远处,淡淡的道。

    “或许世伯觉得,小侄做这些,只是为了拿回爵位,但是,事已至此,小侄也不妨跟世伯说实话,小侄想要的,不仅仅是爵位,还有我成国公府的清名!既然要拿,便要一并拿回来!”

    看着朱仪的这副神色,张輗莫名的感觉到有些呼吸困难,忍不住发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仪笑了笑,侧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在张輗的耳边说了几句,顿时让张輗的脸色一变,道。

    “小公爷,这……”

    然而,话只说了半截,就被朱仪抬手打断,道。

    “二爷,事已至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难道说,世伯想要在这个时候放弃吗?”

    “可是……”

    “世伯放心,此事之后,成国公府必定是英国公府,最可靠的盟友!”

    张輗的身体有些僵硬,神色一阵变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也罢,既然如此,老夫便陪你冒这一次险!”

    闻言,朱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起身拱手,道。

    “多谢世伯,有了您这股东风,小侄相信,此事定能顺顺利利!”

    张輗看着朱仪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但愿如此吧……”

    第719章 金濂陛辞

    入了二月,天气便渐渐和暖起来了,所谓草长莺飞二月天,倒春寒已经过去,朝廷的诸般事务也渐渐走上了正轨。

    和温暖和顺的春日一样,近段日子以来,整个朝廷上下, 也平静的一塌糊涂。

    尽管前些日子,某护驾将军被降旨停职待勘,还被宫中带回了世袭铁券,但是,总归朱仪只是一个普通的禁卫将领,不是真正的成国公,成国公府的爵位, 也并没有被废除, 拿走世券,更像是天子的某种警示。

    因此,在零星的几个御史上奏询问状况之后,整个朝堂之上,便没有什么人再提起这件事了。

    当然,聪明的人则会发现,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正常。

    世券对于一个勋贵家族来说,比命还重要,哪怕成国公府已经落魄,但是终归,还不至于在朝堂之上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何况,朱仪有胡濙这個岳丈,还有英国公府这个姻亲关系,这两家在文武大臣当中,都是分量极重的存在。

    真要是想要闹上一闹,朝堂上绝对会是一番动荡。

    但是如今, 不仅各家勋贵都没有声息, 就连朱仪自己, 都真的乖乖的呆在府中, 一步未出,真的摆出了一副在府中静思待勘的模样。

    然而,平静之中,有些事情,却越发的惹人注意,譬如说……

    “张輗去南宫了?”

    乾清宫中,朱祁钰刚刚结束经筵,回来换了身衣裳,便听得怀恩匆匆来报。

    “不错,今日递的牌子请见,这已经是这个月第2回 了,头一回太上皇没见,但是这一回,太上皇刚刚遣人出来,已将张輗领了进去。”

    应该说,这并不是一件小事,自从太上皇回来之后, 基本上没有单独召见过大臣。

    除了正旦的时候有过一次大宴群臣,再往前倒,襄王作为王叔来拜见过一次,再有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召驸马薛桓进宫一事了。

    但,即便是那一次,也是以钱皇后的名义,召公主“携”驸马进宫叙话,对外的说法,仍然是家人团聚。

    可是张輗,既非皇亲,也非奉诏,而是主动递了牌子请见,更重要的是,太上皇还真的召见了。

    这其中政治意味,不可谓不浓厚!

    或者说的再直白些,这种单独召见,除了谈论和政务相关的事,基本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这一点,朝堂上下,都不会不清楚,朱祁钰,自然是更加能明白。

    然而,在听到怀恩的禀报之后,他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道。

    “朕知道了。”

    四个字说完,便当这件事情过去了一般,再未多问,而是转而问道。

    “大宗伯到了吗?”

    天子既不多问,怀恩自然也不多提,恭敬的低头,道。

    “回皇爷,大宗伯和俞次辅,具已在文华殿偏殿等候,除此之外,金尚书不日即要赶往甘肃,今日前来陛辞,也已在候召。”

    “金先生?”

    朱祁钰一愣,旋即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道。

    “他倒是沉得住气,卢忠这几天下来,只怕过的郁闷的很,也罢,你去一并将卢忠叫过来,这回金先生去甘肃,让他跟着一并前去。”

    怀恩眨了眨眼睛,有些没明白,金濂此去甘肃,是为了彻查任礼一案,当然,更重要的作用,是要去宣召关西七卫的首领入京觐见,以防任礼之事闹开之后,关西七卫有所异动。

    正因于此,金濂的身上,还挂着两边总督的差遣,有权相机调动边军,应付紧急状况。

    在这种情况下,让卢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跟着过去,实属有些多余。

    但是,既然是天子的安排,怀恩从不多问,拱了拱手,便转头下去安排人去传旨了。

    让人给文华殿里等着的几位老大人送了些吃的过去,朱祁钰也不着急,命人上了早膳,慢慢悠悠的吃完了之后,才摆驾前往文华殿。

    “臣太子太保刑部尚书金濂,参见陛下。”

    在上首御座上坐下,朱祁钰率先召见的,就是金濂。

    紧跟在金濂身后的,则是匆匆赶过来的锦衣卫指挥使卢忠。

    “先生请起。”

    朱祁钰虚手一抬,让金濂平身,然后便开口道。

    “此去甘肃,要辛苦先生了,如今边境虽然暂得安稳,但是也先和脱脱不花皆非善类,此次瓦剌使团入京,亦不知图谋何事,当此局面之下,甘肃的安稳十分紧要。”

    “任礼一案,既要办的让朝野上下心服口服,也要注意对关西七卫的影响,这中间的分寸需要拿捏好,辛苦先生了。”

    事实上,这也是当初要深究任礼一案的时候,群臣有所顾虑的最大原因。

    公理道义固然重要,但是,边境的安稳,也不可忽视,甚至于很多时候,在很多人的心中,虽然不敢宣之于口,但是实际上做的时候,是以后者优先的。

    但是,对于朱祁钰来说,他这一次要的,明显是鱼与熊掌兼得!

    金尚书这段时间,对于自己要办的事情难度,自然是早就有了充分的认知,也做了诸多准备,此刻在御前,自然是不能堕了气势,当下便拱手道。

    “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在保证甘肃和关西七卫安稳的状况下,竭力查清此案,还朝堂一个朗朗青天。”

    “好,先生有此信心,朕便放心了!”

    朱祁钰点了点头,面上浮起一丝赞许之色,对于金老大人敢于承担的态度,明显是极为满意的。

    不过旋即,他脸上的笑意微收,转向了一旁的卢忠,开口问道。

    “卢指挥使,朕前次命你将任礼一案的人证转交刑部,由锦衣卫协同刑部察查此案,你可转交了?”

    卢忠不知何意,但是仍然老老实实的上前,禀报道。

    “陛下,您的口谕,臣岂敢不从,得了陛下口谕之后,臣当即便将何浩从诏狱转到了刑部大牢当中,严加看守,只不过……”

    话至此处,卢指挥使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色,隐隐带着些不满,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金濂,似乎有些犹豫,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这种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金老大人的,但是,他老人家就这么站在原地八风不动,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与此同时,朱祁钰也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问道。

    “只不过什么?”

    见没人理他,卢指挥使心里有些没底,但是,终于还是没压住心里那股小怨气,开口道。

    “不过,金尚书事务太过繁忙,始终不曾提审何浩,眼下金尚书出京在即,臣担心,提审何浩一事,又不知要拖延到何时。”

    谷扜

    “而且……”

    又偷偷的瞥了金濂一眼,卢忠犹豫了一下,方道。

    “不敢欺瞒陛下,这段时间以来,臣一直守在刑部外头,已经发现了多次,刑部的狱卒收受贿赂,私自递送些衣物,食盒到大牢里,内外看守实在比不得诏狱森严。”

    “陛下,是否让臣将何浩重新带回诏狱,严加审讯,臣保证,这次一定拿到详实的口供,助金尚书将此案审理清楚。”

    对于卢忠的后半句话,朱祁钰直接当耳旁风。

    何浩这个人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战场上摔打过的汉子,认死理,卢忠的那点手段,要是能撬开他的嘴,早就不必等如今了。

    真要是再把何浩送回诏狱去,免不了又是上刑拷打,最后弄出一份证供来,有几分是真的都不知道。

    不过,卢忠前头说的,倒是值得注意。

    这番话说的委婉,但是实际上,卢忠就是在暗戳戳的说刑部的看守不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