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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温和、成长、耐心、开朗、自己儿子已经长成大人模样。 安全、可靠、说话很直、对人很真、笑起来很暖、给他一种坚定的力量,这是来自于另一位少年的内心独白。 独白中携裹着一些不一样的情愫,少年笔下勾勒的线条、握住手腕的手指、环抱勒紧的双臂,皆是不为人知的证明。 秋风没有将这份独白送到。 走出游乐场,曲盈逸抱着圆圆很顺利地拦到车。 车停靠在路边,曲盈逸先让圆圆进去坐好,转身对帮她们扶着车门的顾朝明说:“mama给你买了衣服,还在路上,到时候记得签收,别让顾涛签了。还有如果生活费不够,别硬撑着,给mama打电话,知道吗?” 顾朝明点头:“知道,我钱够用着呢,不会不够的。” 曲盈逸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兼职做一个就够了,别死命做,现在也不是让你赚钱的时候,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知道啦,只做一个。” “还有记得别晚睡,对身体很不好,现在正年轻不觉得……” 曲盈逸话语中的留恋与担心在分离的这一刻喷涌而出。 嘱咐的话曲盈逸本只想说最开始的一点“记得签收,没钱来找她要”,可一旦开了这个小口,嘱咐的话便一点接着一点地往外流。 她担心的事有那么多,分离的那一刻那么短。 “哎呀,我不是小孩子,这些都知道的,再说就成唠叨老太婆了,以前你可没这么唠叨。” 曲盈逸的话太多,圆圆在车内坐着,顾朝明催促曲盈逸上车。 “圆圆还在车里等你呢。”顾朝明说着叫圆圆一声,圆圆马上甜甜应答。 “拜拜,听mama的话哦。”顾朝明朝圆圆挥手,借此轻轻推着曲盈逸上车。 等曲盈逸坐好,“砰”地一声,车门合上。 “路上小心。”曲盈逸最后一句嘱咐从未关的车窗里飘出。 “知道了。”顾朝明说。 司机一脚油门,顾朝明站在游乐场外的路边,看着出租车载着曲盈逸离他越来越远。 游乐园门前人多,园内人声鼎沸,小孩的欢笑声绵延至游乐园门外。 一下午的欢乐,此时只剩自己一人。 顾朝明不太好意思说游乐园这种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并不知道怎么回家。 走到最近的公交车站查看站牌,游乐园是孩子们的天地,从路边到车站短短的一路上,不少父母带着孩子从顾朝明面前走过,交谈欢笑。 顾朝明踩上站台,走完这一段路,看过无数张笑脸,内心的孤寂感如被夜里乍起的狂风吹击在礁石上的海浪,汹涌澎湃,不断翻滚。 不熟悉的地方,自己一个人,身边孩童舔着棒棒糖,路上车流鸣笛,走过这一路,孤寂感才攀附上他的脊背。 像是被孤寂填满,又像是被孤寂掏空,过于感知到自己孤独单一的存在,在茫茫人海中又似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吃糖的孩童,匆匆驶过的车辆,路上漫步的行人,一切与他有关,一切又与他无关。他存在于这个世界,又隐没在这个世界。 两种感知疯狂交杂争斗。 顾朝明忽然想起林见樊初到他们班放学的那个傍晚。夏日的天暗得晚,他被搬桌子的林见樊弄得额头上的伤口裂开,从医务室出来看到天边暗黄色的夕阳。 和现在很像,不是夕阳,也不是额头上的伤口,是看到暗黄色夕阳时的内心。 夕阳漫布天边,到处都是它的栖息地,而这世界却没有他的可去之处。 那时,他带着对顾涛的恐惧飘荡在这个世界。现在,他带着欢乐离去后的孤寂悬空在游乐场外的公交站。 那种无处落脚的心情,时隔几个月竟然该死的完美契合。 他是一个溺水的人,四周尽是汪洋大海,脚下无法触地,借着大自然神奇的力量漂浮于水面。 海水腥咸,海面宽阔,四处都是他的栖息地,却又都容不下他的身躯。 站名实在不熟,顾朝明询问一位同样等车的路人,对方也表示不清楚。顾朝明在打车和继续查路线之间犹豫,最终决定边等车边查路线。 游乐园外的公交站多孩童,稚嫩的说话声混做一团,叽叽喳喳,如同进了鸟窝。顾朝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在一阵叽叽喳喳中亮起。 明明是要查车,打开手机鬼使神差地摁到与林见樊的聊天页面。 林小组长。 顾朝明看着那个许久未变的备注笑了笑,把原来查路线的想法抛进车流里,摁下语音键。 “林见樊,林见樊,林见樊,林见樊,你在哪里?” “林见樊,林见樊,林见樊,你在哪里?” 顾朝明不断叫着林见樊的名字,接连发出好几条语音信息。 顾朝明数不清自己叫了多少次林见樊的名字,但每一句语音的最后都是以“你在哪里”结尾。 旁边的小孩拿着棒棒糖好奇地看着他,顾朝明注意到小男孩的视线,低下头看他一眼,小男孩立马心虚地撇开眼去。 顾朝明只笑笑,不管他,他专心等待着林见樊的回信。 几分钟后,手机响起。 一个问号。 顾朝明还想劝他别管那么多,告诉他在哪。还没开始打字,林见樊紧接着又发来一个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