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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安静地并肩坐了些时,各自都想了许多,最后是由荀或先开口,像在讲悄悄话般低声低气:“我知道我很幼稚。” “被保护得很好,事事都有人照顾,所以过得粗心大意,让人担心谈恋爱也会不清不楚。的确,我所有的恋爱经历都很糟糕,但是季玄——”他低着头,看怀里的小暖袋,上面缝绣着一只土黄色的小狗,然后他又抬头望向玄关处的日历,目光四处游移,就是没办法回到季玄身上。 “季玄,我可以证明,你给我时间,我是很认真的。” 真的吗荀或?你真的愿意为了季玄和父母断绝来往吗? 歧视、流言蜚语、没有孩子……这些荀或都不介意,可他不想让mama生气。mama年年都期待着他带个女朋友回来,她不会接受季玄的。 “小荀,你不用为我证明什么,我只请求你,在决定开始前一定要想清楚。” 季玄也不能看着荀或说这番话,他盯着前方电视柜里的一只浅蓝色纸鹤。 “小荀,”他说,“我一直想给爱情下个定义,对我而言它非常不稳定,有时像毒品有时又像良药,现在我找到形容了,它像——” “吗啡。”荀或把双手叠在膝上,将整张脸埋了进去,清亮的声线被兜得闷闷的。 “对,吗啡。” 荀或能止住季玄的癌末疼痛,一旦开始,就想从此服用到死,要他再戒掉只是要他经受更加痛苦的折磨。 “一旦开始,我就不会放手了,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放你走的,这像是……像是动作电位的传导,是单向的,不可能回头。 所以小荀,你要想清楚。对我而言爱情和友谊不一样,我给你的越多,我留给自己的越少,最后我将无法脱离你生存。” 季玄处理任何事物都远比荀或周到,即便是在了解自我这件事上。何况真心是易耗品,伴随着巨大的时间代价,在使用之前无法不一百个谨慎。 荀或觉得自己该开口叫季玄老师,他从来都能在各方面点拨自己,学习、生活,现在是爱情,让他从被荷尔蒙冲昏头的热恋里清醒过来,重新审视与季玄相伴一生的可能性。 最大的道阻是孟朵,虽然她在婚姻观念上并非一位传统女性,荀常当初一穷二白个乡下娃,门不当户不对长得还一般,但孟朵依然看中了他的人品而执意要嫁。如今朋友镇日疑虑丈夫出轨,她却幸福享受丈夫接送上下班,夫妻恩爱数年如一日。 但孟朵对荀或的教育与期盼依然十分保守,好好读书找份稳定工作,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她无法摆脱上一代人对性别的定型,见到荀或哭还是会很生气,会怒声呵斥男子汉不准哭。 爸爸却是比较好说话,而且将要与他同为医生,更多一层亲密关系。 荀或在床上打了个滚:荀主任,和蔼可亲的荀主任,相信爱情的荀主任,你儿子我找到真心喜欢的人啦! 又从床的左边翻到右边:哎哟,那可太好啦!来说说你喜欢他什么? 再滚回去:嘿嘿,喜欢他方方面面都和我互补,又宠我又疼我又爱我。 继续滚:听起来可真不错,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慢吞吞地滚:嗯……那个……已经在我们家了…… “好啊你个荀或!” 荀或垂死病中惊坐起。 荀主任满脸嫌弃地站在门口:“叫你几回了,出来吃饭!年夜饭还得请,这家就你最大爷。” 季玄正捧着盘盐焗鸡从厨房出来,围着条明黄色的围裙,端的是一派贤惠持家。 春晚还未开始,液晶显示屏里正放着央视的一年又一年,讲着某村通高铁后的发展,荀或捞了一把瓜子窝到餐桌座位里,感叹:“黯乡魂追旅思啊爹地,我们也好久没回乡下过年了。” “你们开学这么早,去F省一来一回又折腾得久,明年再看看能不能回去吧。” 孟朵打了下荀或的手腕:“正经吃饭,嗑什么瓜子!” “吃大餐前不都要嗑瓜子,”他看着一桌的菜笑得东倒西歪,“您就说吧妈,把季玄带回家是不是我今年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孟朵嗜酸,最爱菠萝咕噜rou大炒特炒菠萝,但平常店家不会下太多醋。这回从季玄手上得到一碟私人订制,欢喜满意上了天,一边质问儿子:“你别是专门把人骗回来做菜的吧?” “那不止,还要骗回来陪我跑步,”荀或嗤嗤地敦厚笑着,为季玄刷好感于无形,“再给我私人辅导学习。” 荀常是呼吸科主任,家中禁烟,但不禁酒,不过只允许小酌几杯。可是荀或在大学野惯了,一看见老爸拿出那瓶八二年的拉菲(不是)就摩拳擦掌想咚咚咚地灌。 大学的酒文化对年青人的身体伤害实则不小,而荀或又是易醉体质,一醉还要软绵绵到处撩,很招人胡作非为,比如YouKnowWho。 在老父亲的眼皮子底下荀或不敢喝太多,浅尝即止,小酌怡情。 电磁炉烧开火锅骨碌碌冒着香泡,荀或下饺又下面再下萝卜,末了一拧盐焗鸡光滑黄嫩的大腿,很幸福地怼进了嘴里。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就先留住男人的胃,啊他的胃和季玄的手绑定了,这一生是非他不可。 季玄做红烧鱼鱼皮都不破,筷子尖一陷进去香软溢泻,吃在嘴里糯糯的。 荀或实在忍不住炫耀,俯拍一张年夜饭发上微博:这个男人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