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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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就是来请安而已。 顾淑妃随口笑道:“皇后娘娘身边的程医官,今日怎么不见了踪影。” 宫中谁人不知,裴皇后信任爱重程医官。那位年少貌美的程医官,平日就住在椒房殿里,每日伺疾伴凤驾。 罗贵人笑着插嘴:“臣妾刚问过娘娘。听娘娘说,程医官昨日就随杜提点出宫了。少说也要两三日,才能进宫伺疾。” 要讨好裴皇后,多夸一夸程医官准没错。 更何况,程医官以十五之龄,考进太医院,做了大楚第一位女医官,拜在杜提点门下。放眼同龄少女,何人能及? 顾淑妃的夸赞,也分外由衷:“巾帼不让须眉。程医官将来定然大有作为。” 裴皇后目中闪过笑意。 每隔数日,程锦容就要出宫一回。每次出宫,都要两三日。也不知出宫到底忙什么去了。不过,程锦容不肯说,裴皇后也未追根问底。 每逢程锦容出宫,裴皇后便觉得身边和心里都空荡荡的。 裴皇后目光掠过清秀的康宁公主,含笑说道:“明年,康宁也十五了。” 自宣和帝下了和亲的圣旨,顾淑妃心头最大的隐忧便放了下来。闻言轻笑道:“可不是么?一转眼的功夫,孩子就长大了。” 天家公主,可以多留几年再成亲。不过,挑驸马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得提前挑一个合意的。也免得好儿郎都被别人抢走了。 当着一众年轻嫔妃的面,顾淑妃没有多言,只含蓄委婉地笑道:“等康宁及笄了,诸事还得劳烦皇后娘娘。” 这对顾淑妃来说,既是示弱,也是示好了。 裴皇后听出顾淑妃的话中之意,却未接话茬,一笑置之。 顾淑妃心里微微一沉。 裴皇后的改变,后宫众妃都看在眼底。往日那个软弱沉默存在感稀薄的病弱女子,在宫中就如一抹影子。而现在,坐在凤椅上的,是一个心思莫测凤威日隆的中宫皇后。 她窥不透裴皇后的心意,也不敢再吭声。 “启禀皇后娘娘,”一个宫女前来禀报:“寿宁公主殿下前来请安。” 裴皇后略一点头:“让她进来。” …… 片刻后,寿宁公主走了进来。 寿宁公主主动请嫁和亲,为自己搏了个好名声。也颇得宣和帝欢心。宣和帝下旨赐婚当日,赏赐源源不断地搬进了长乐宫。 二皇子挟着风光入朝听政,很快和大皇子成分庭抗礼之势。 裴皇后在后宫中凤威渐隆。二皇子寿宁公主也随之水涨船高,所到之处,人人争相逢迎示好。 寿宁公主一扫往日郁气,和未婚夫婿元思兰眉来眼去来往密切。反正圣旨赐婚,无可更改。未婚小夫妻亲密些,也没人多嘴讨嫌。 也因此,寿宁公主诸事顺心,春风自得,容光焕发。 “女儿给母后请安。”寿宁公主对着裴皇后也亲热了许多。 裴皇后含笑道:“平身吧,坐到母后身边来。” 寿宁公主笑着应了,目光一扫,没见到碍眼的程锦容,心情就更好了。寿宁公主明知故问:“母后,今日怎么不见程医官?” 裴皇后目光扫了寿宁公主一眼。淡淡笑道:“锦容随杜提点出宫去了。” 寿宁公主撇撇嘴:“有什么事能及得上为母后伺疾更要紧?这个程锦容,真是不知轻重,不识好歹。” 裴皇后笑容淡了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杜提点特意带着她出宫,自是有要紧事。照你这么说来,杜提点也是不知轻重,不知好歹了?” 没等寿宁公主辩白,又沉声道:“再过些时日,你就十六岁了,又定了亲事。说话行事也该稳重些。再这般冒失,岂不令人笑话!” 寿宁公主:“……” 一牵扯到程锦容,性情温和的裴皇后就变得格外强硬。 白白挨了一顿训斥的寿宁公主,满腹委屈地低头请罪:“女儿一时失言,请母后息怒。以后,女儿再不敢信口胡言了。” 裴皇后这才神色稍缓,扯开话题。 顾淑妃等人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里不由得暗暗惊愕。 没想到,裴皇后会为了程锦容呵斥寿宁公主。看来,程锦容比她们想象中的更得裴皇后的欢心宠爱。 就在此时,宫女神色略显惊惶地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赵公公打发人来传口信,说皇上在保和殿召群臣议事时,宿疾忽然发作。提点大人此时人未在宫中。已经召了常院使周太医李太医前去保和殿。只是,也得速速召提点大人进宫才是……” 这些年,一直是杜提点为天子看诊。常院使医术远不及杜提点,而且从未给天子看过诊,对天子的病症并不清楚。 可杜提点不在宫中,也只有先召常院使去保和殿了。 宣和帝前一次宿疾发作,是十日之前的事。相隔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宿疾又发作了? 裴皇后也是一惊,不假思索地起身吩咐:“立刻命人去太医院官署,召杜提点即刻进宫。” 第二百一十四章 紧急(二) 保和殿。 常院使周太医李太医三人,被召进殿内为天子看诊。 六部尚书和一众勋贵武将,都退出了正殿,在偏殿里等候。 大楚朝堂,文臣地位比武将们低得多。几位尚书凑在一处,偶尔交换一个眼神,神色俱十分凝重。 卫国公等人,同样忧虑重重。 天子十分忌讳众臣议论自己的宿疾。所以,这些年,众臣只得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宣和帝宿疾日渐严重的事实。 可今日,天子在议事时忽然面色泛白,手捂着腰腹处,额上冷汗涔涔。赵公公等近身内侍,立刻上前,围住宣和帝。以贺祈为首的御前侍卫,则客气地“请”卫国公等人退出正殿,到偏殿里等着…… 高坐在龙椅上的天子,手握至高无上的皇权,令人敬畏。 可天子也同样是人,生老病死,一样都不少。那份对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皇权威势,因亲眼目睹天子宿疾发作时的剧烈痛楚,而褪色了许多。 宣和帝这数年对宿疾秘而不宣,不容任何人窥探,何尝不是对皇权和天子尊严的维护? 当然,这种微妙难言的复杂心理,谁也不会说出口,谁也不敢说出口。此时众人都是一脸忧心忡忡。 “杜提点不在宫中,这个常院使,不知医术如何。”靖国公的声音压得极低。 卫国公似有意无意地瞥了永安侯一眼:“听闻常院使和永安侯私交甚笃。问一问永安侯便知。” 声音不是太大,正好能让几步之外的永安侯听见而已。众武将一同看向永安侯。 永安侯:“……” 这等时候,精明的永安侯如何肯为常院使说话,咳嗽一声说道:“常院使为皇后娘娘看诊多年,想来对医治妇人心疾颇有心得。至于其他,我也不太清楚。” 性情耿直的平西侯“告病”没来,否则,定会第一个张口奚落嘲讽。 晋宁候和镇远侯没有出声。 卫国公和靖国公对视一眼,心中同时轻哼一声。 永安侯挑唆弄权争宠是一把好手,真遇到事了,根本当不得大用。只会推诿扯皮。 不过,现在众人都在保和殿,宣和帝龙体到底如何,尚未可知。谁也没心情在此时多言。很快便沉默下来。 …… 此时的杜提点,对宫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宣和帝所给的半年之期,越来越近,迫在眉睫。杜提点表面如常,实则心浮气躁,愈发焦虑。 他活了近六十年,在太医院风光二十载。自然不愿落到被天子厌弃身首异处的下场。再者,他一旦出事,被誉为大楚第一杏林世家的杜家,也会一并跌落深渊。 不管是为了杜家,还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前程,他一定要想出治好宣和帝的办法。 这处三进的宅院里,每隔数日就会多几个新找来的病患。京城找遍了,就暗中派人出京去寻。 不过,病患进宅子之前,都会被详细地告知开腹救治会有一定的风险。如此一来,确实吓退了一小部分病患。 程锦容坚持要这么做,杜提点只得让步。这么一来,病患比预期计划中的确实少了一些。 治好的病患,少说也有几十个。杜提点案前的医例,也越摞越高。 对开腹救治之术了解的越多,杜提点对程望程锦容父女的钦佩也就越多。开腹救治术,是程望所创。杜提点也曾动过暗中令程望回京的心思。可仔细一想,却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程望是边军里的医官,统领一百多名军医。一旦程望回京,必会引人瞩目。偏偏这是宣和帝最忌讳的事。 程望既然不能回京,剩下唯一能行开腹救治之术的人,就是程锦容。 杜提点不断令人找来病症相同的病患。程锦容每隔几日出宫一回,连着救治几个病患。 行医治病,就如水中行舟,不进则退。 几个月里,反复诊治同一种病症,磨炼医术,程锦容从中获益匪浅。开腹救治之术愈发精妙。这几十个病患,除了一开始那个未曾撑过去的老人,全部痊愈。 杜提点对此颇为满意。 程锦容今日以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为一个四旬病患开腹诊治。忙完后,以热水洗净手上的血痕。一边低声问甘草:“是不是还有两个病患?” 没等甘草吭声,杜提点便点了点头:“是。你在今日之内,为这两个病患医治,明日便能回宫。” 杜提点心急也是难免。 这几个月来,他不时就要出宫。每次在宅子里,一待就是两日。万一宣和帝宿疾发作,一来一回就会耽搁不少时间。 天子之怒,杜提点承受不起。可研制病例,需要时间和精力,也离不得他。孰轻孰重?或者说,这两样同样重要。 程锦容抬眼,看了杜提点一眼:“师父近来似格外心浮气躁。” 时间无多,可到现在,还没能找到除了开腹救治以外的方法。他如何能心平气和? 杜提点心中苦笑,面上却未流露,张口承认:“你说得没错,为师确实有些心急。” 程锦容心里一动。 杜提点口风极紧,除了一开始不得不透露的消息之外,这三个月来,什么都未吐露。不过,她知悉内情,自然也猜到了杜提点急切的原因。 宣和帝的病症,发作越来越频繁,龙体也愈发衰弱。很快就要遮掩不住了。 前世,宣和帝最后的一年多时光,都是在龙榻上苦熬。算一算时间,宣和帝还能安稳坐在龙椅上的时间,不足一年。 天子病重,朝堂人心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