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这句话却让谢西暝的眉头皱了皱。 罗枢看在眼里,也不再多说:“你爱听就听,不听就算了。”放下轿帘,便转道而去。 谢西暝瞧他远去,这才打马直奔沈府。 门房等了他半宿了,听见马蹄声响早赶紧起来开门,毕恭毕敬把人迎了进去。 这会儿大半个京城都已经入了梦乡,沈府自然也是寂静一片。 谢西暝本想先去找沈承恩的,抬手摁了摁怀中之物,却径直向着沈柔之的院子而去。 院门不出意外地已经关起来了,谢西暝打量了会儿,脚下轻轻一跺,用了个轻功身法,宛若夜枭一般腾空掠起,声息不闻地入了院中。 房中的灯火已经熄灭了,院中安静非常,只有月影如霜,洒落满地。 谢西暝有些犹豫,轻轻到了沈柔之的窗外,默然站了半晌,忽然听到里头轻轻地一声咳嗽。 他的身形一动,后退了步,正要走开,忽然间窗户上一阵响声,像是有人在开窗。 谢西暝诧异地睁大双眸,心头大乱,犹豫片刻急忙闪身退到一边儿去了。 而片刻功夫,窗户吱呀了声,竟是给轻轻地打开了。 他觉着沈柔之不会发现自己,但还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窗内她低低地问:“是小西?” 随着这一声,心怦怦地跳急起来,谢西暝不知是否要现身,还是要离开。 “要不是你,我就要叫人来了。”沈柔之轻轻地说,有点无奈的口吻,又带几分要挟。 听了这句谢西暝再也没有犹豫:“是我……柔柔别叫。” 脚下一动,从旁边走了出来。 冬夜的月分外的明亮,屋内的沈柔之看清楚月光下少年的脸,啼笑皆非:“你半夜不睡,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谢西暝的唇动了动。 正要回答,沈柔之忽然掀动鼻子:“咦,什么味儿?” 谢西暝抬手入怀,把那包东西取了出来:“路上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卖这个的,还热着,想着你会喜欢所以买了些。” 沈柔之诧异地看向他:“这是、这……” 慢慢地伸手接过来,一捏,笑说:“我闻着有点儿像,果然是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的味道甜香,尤其是在这般寒夜,简直沁人心脾,一时心情好像也有点沁甜。 谢西暝见她笑盈盈地,却看呆了。 正在此刻,菀儿像是听见动静:“姑娘?” 沈柔之一怔,忙捧着糖炒栗子,向着谢西暝做出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都不言语,那边菀儿只当自己是听错了,便又睡了过去。 沈柔之松了口气,便又格外轻地说:“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半夜三更的不太像话,你且回去吧。” 谢西暝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此情此境,如何割舍:“柔柔,栗子还是热的,趁热吃才好。” 沈柔之笑着摇头:“知道了。” 谢西暝忙道:“只是难剥的很,我知道你不爱动手,我帮你好吗?” 柔之心头一动,她虽然爱吃这个东西,但最讨厌费力去剥,甚至还会弄伤手。 但谢西暝这会儿说帮她,岂不是还要他到房中来? 谢西暝见她皱眉,忙道:“白天、我错怪你了,你让我帮你剥栗子,就当我向你赔礼好吗?” 白天的事情,沈柔之已经不太放在心上了,见他在外头站了半天,偏偏衣衫单薄的样儿,冬夜又是这样的冷…… 她本该坚决些打发他走的,但是、心居然狠不下来。 “不行,”只好垂着眼皮不看他,道:“又要开门,把丫头们吵起来就不好了。” “不必那么麻烦……”谢西暝看出她的那点儿不忍,于是当机立断。 手掌在窗台上轻轻一摁,不见他如何动作,已经轻盈的如同一只燕子,竟是从窗外掠了进来,双足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柔之吓了一跳,抱着那包糖炒栗子后退半步,却差点撞到旁边的花架上去。 眼见要有一场大动静,幸而谢西暝及时在她腰后一勾,将她揽了回来:“小心。” 柔之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她忘了院门已经关了,先前又没听见仆妇开门的声音,那他是如何进来的? 谢西暝如愿以偿,却不敢继续得寸进尺,忙又轻轻松开她:“我帮你剥栗子吧?”说着便把那包栗子拿了回去,走到桌边上放下,竟果然专心致志地开始剥栗子。 沈柔之见他没有其他动作,才定了神,先把窗户咽气,又取了火折子,点了一根蜡。 烛光在两人之间摇摇曳曳地亮了起来,把彼此的脸都照的明了些,柔之看到谢西暝半垂着头,浓眉之下,是极长的眼睫,遮住了如海双眸。 他的脸色很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外头受了冷的缘故,竟也不知站了多久。 因为白天的事情,柔之心里乱的睡不着,又觉着落下的帐子令人气闷,无意中抬手撩帐的时候,才发现窗棂纸上有一道薄薄的剪影。 起初她差点惊叫起来,可细看,却认出那身形瘦削单薄,却站的凛然如竹,这才猜测是谢西暝。 看他低头剥栗子,像是心无旁骛的乖巧。 沈柔之暗叹了声,把桌上的水壶试了试,还是热的,当下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手旁。 谢西暝怕惹她不高兴,所以假装一心干活的模样儿,那温热的杯子轻轻在手上一碰,他已经会意,抬头看向柔之,却见她偏是看向别处。 谢西暝微微一笑:“多谢柔柔。”举起杯子一口气喝了。 虽然是寻常的一杯水而已,劳她亲手送过来,这份体贴的心意浸润其中,却比蜜水还要甘甜百倍。 他放下杯子,把剥好的栗子推到柔之跟前:“你尝尝好不好?” 柔之捡了一颗咬着吃,果然软糯香甜,不由抿了抿嘴。 谢西暝见她露出笑容,已经是极大嘉奖了:“好吃的话我下回还买。” “你还想有下回?”柔之这才轻声道:“今日是破格而已,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就算是亲兄弟姐妹还逾矩呢,何况……” 谢西暝又剥了一颗,想了想,却探手放在了柔之的掌心里。 两个人的手指相碰,柔之的心一悸,忙缩了缩,却把那颗栗子握紧在手心了。 谢西暝道:“我先前无知,得罪了柔柔才来赔罪的,你既然不喜欢,以后我自然不会了。” 沈柔之暗暗吸了口气,假装平静地说:“那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谢西暝听她故意的老气横秋,却看着她笑了笑。 本来的桃花眼都潋滟生光,看得出他是发自真心的欢悦。 沈柔之觉着这少年明艳的令人刺眼,又见他如此快活,便咳了声:“你又高兴个什么?” 如此良宵,当然不该提徐麒臣那种煞风景的,谢西暝便含糊道:“没什么。” 不料沈柔之瞧出了几分,她磕了半颗栗子,品着那点甜香在舌尖散开的感觉:“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想答应徐家的提亲?” “不答应才对呢。”谢西暝脱口而出。 柔之笑笑,捏着手中半颗栗子,徐徐道:“我知道我们这种人家,跟徐家是天壤之别,常言说,强极则辱,情深不寿,所以什么事情都要一个度,如今父亲做着京官儿,官儿虽不大却也算安稳,弟弟meimei们也都稳稳妥妥的,大家平平安安这已经是很好了。要是跟徐家这种门第沾上关系,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恐怕反而平地生波,前途未卜。何况我也自问配不得徐大人那般人物……我跟父亲说‘齐大非偶’,父亲应该也是明白的。” 她每句话甚至每个字,谢西暝听在耳中,格外仔细。 听到沈柔之分析目下家里的局面,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正若有所思的,听到她说“配不得”徐麒臣,才哼道:“他算什么东西?” 柔之道:“嗯,他是都察院三品大员,将来前途无量的。而您也是定远王府的小郡王,褒贬他的这话别人说不得,你当然说得。” 谢西暝望着她:“这跟我是谁没有关系,他、他本来就不是你的良配。” 柔之推了一颗栗子送到他跟前:“你也尝尝。” 谢西暝心头一喜,才要吃掉,却听柔之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他们徐家已是齐大非偶,那堂堂的定远王府当然比徐家更甚了。” 谢西暝猛地听了这句,差点给栗子噎到:“你、怎么提这个……” 柔之静静地看着他:“我只是想起先前你跟我提过的那句话,所以小西,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沈柔之的意思是,一个徐麒臣她已经是“配不上”,何况定远王府的小郡王。 谢西暝当然知道。 他好不容易把那颗栗子咽下去,探手握紧沈柔之的手:“我不是!你要是因为这个嫌弃我,那你总该知道我跟王府恩断义绝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小郡王,我只是……” 他说的这样急,嗓子都有些哑,像是刚才着急咽下栗子的时候,给那本来的甜腻之物划伤了喉咙,有点热辣辣的疼。 谢西暝深深呼吸,眼中生潮:“我只是你的小西,是你的人。” 咿哗犭虫家: 感谢在2020-10-12 21:59:05~2020-10-13 20:0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907861、ajad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柔之本是想借着徐麒臣的事儿提醒谢西暝, 毕竟他先前也说了关于提亲的话,她是想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谁知竟又听他如此回答。 本来突然起夜,身上还有些凉浸浸的, 这会儿却仿佛拥炉而坐, 脸上身上都有些滚热起来,口中还含着些许碎碎的甜栗子, 大概是太甜了,舌头都麻的不能动了。 柔之向来是个清醒镇定的女孩儿,虽然年纪不大, 但毕竟是家里的长女,行事素有分寸, 冷静自持。 正因为她聪慧难得,之前人人都说徐麒臣是从天而降的福气, 而她来说,却能从中看出“福兮祸之所伏”,未卜先知,洞察明细。 但是面对谢西暝……柔之忽然有些慌得不知如何处置了。 从在洛州开始,还不知谢西暝的真实身份之时, 他的所言所行,满心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