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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罗宾汉很确信,那就是自家master的过往,除此以外不会再有别人了。 结果就是,梦中那道猛烈如山洪决堤般的负面情绪长长久久地冲刷着他的心脏,直到现在他都没缓过神来。 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说不出来。只是在梦里虽然强烈却也着实复杂。 让罗宾汉来说的话,像是做满汉全席时打翻了酸涩的、浓烈的、呛人的调料,然后滋啦一声破了个口子,所有汹涌的情绪都顺着朔风呼呼地漏了,只剩下一小部分紧紧地掘住了最底下最柔软的一块,深深地嵌了进去。 然后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种相当的悲伤和酸苦。 ——那就是当时主人公的情绪吧。 他想。 ……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打在青瓦屋檐上,水珠顺着廊柱和瓦檐低落下来,汇成了浅浅的溪流。 浅淡的白色雾气中,一柄小红伞渐行渐近,伞下是一个玲珑可爱的小姑娘,穿着秋冬季节的雪白袄子,围着雪白的毛绒围巾,蹬着玄色的小靴子。 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花。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他慢慢地、慢慢地转移了视角,看到了这见所未见的景色,困扰他的记忆也缓缓拉开了序幕。 脚下的青石板路、周围的月桂清香、不远处的青瓦朱墙、隐隐约约的飞檐雕梁。 以及映入眼帘的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 那是谁呢? 打着伞的小姑娘站在一棵桂树旁,一眨不眨地透过细雨凝望着他。 男人只是个很普通的男人,没有打伞,露出的侧脸上胡子拉碴,黑衣黑裤,皮鞋在雨水的冲刷下锃光瓦亮,裤腿却溅上了点点泥印。 他正同一名衣着浮夸的青年说话,背脊有点不自觉的微弯。 他长得挺好看的,弓兵在细细打量过后如是评判道。而且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两个男人的轮廓五官和闻朔挺像的。 两个男人站在一处,一人打着伞,一人淋着雨。阔少皮笑rou不笑地说着话,空着的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对折的纸来,随意地递了过去。 他局促地接过那张纸,展开,隔着雨水看了片刻,随后复又抖着手把纸叠好。 那双手微微颤抖着,不小心把纸张从指缝漏了出去,男人慌忙地弯腰去捡,却又蹭上了一手的泥水。 他终于捡起那张纸,然后紧紧地攥在手里,捏出了印子。 阔少拉低了帽檐,遮住紧紧抿起的唇,打着伞大步流星地走了。 临走前,青年不经意地朝这里瞥了一眼,向弓兵扬起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略带凉薄的笑容。 弓兵却无暇他顾,瞳孔中只映出那双不断颤抖的手,和当那个男人转过身看到这个方向时,下意识将手上的泥水蹭在裤子上的动作。 ——就是那一刹那,那股激烈的情绪终于山呼海啸地爆发了,狠狠地冲击着入梦的灵魂,千百道声音嘈杂地在脑海中驰骋。 那就像是……亲眼目睹信仰的天神被打入无间地狱所发出的无声悲啼。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然断裂。 一时间极其强烈复杂的情绪让弓兵打了个哆嗦。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也看不到这双眼的眼神,却恍惚能听到强烈的咆哮。 ——不该是这样的。 酸苦得仿佛要滴出汁液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那应当也是个骄傲而飞扬恣肆的男人,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多少也带着自信和狷狂。只不过岁月让他脱了皮,磨了骨,削去了棱角,使人形销骨立之后再狠狠地踹进了命运的深坑。 打红伞的小姑娘跑了过去,用力地将伞举过头顶,想要将两个人都遮住,但是失败了:那把小伞远远不能笼罩住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小姑娘,倾斜着的伞不是将淅沥沥的雨水倾倒到她的肩臂、头上,就是淋湿了男人的脖颈脸庞。 于是她干脆收起伞,将自己也暴露在越来越大的雨里,努力地仰起头,绷着小脸看向男人。 她说:“■■■。” 弓兵也随之抬起头,喉咙间颤抖得厉害,却只能看到胡子拉碴的下巴。 男人立马想要脱下外套罩在小姑娘身上,然而被她紧紧地拉住了手。 他的身子僵住了。在漫长又短暂的沉默后,隔着朦胧的雨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动了动。 男人有些迟疑地抬起右手,他的手稍微有些颤抖。半晌,他终究还是把手掌放到小姑娘的头顶,隔着湿乎乎的雨水轻轻地摩挲着细软的发丝。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女孩微不可察地蹭了蹭那粗糙的手掌,紧紧地攥住了男人黑色皮夹克的衣角,就像他之前攥住那张纸一样。然后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左手,用力到同样捏出了印子,仿佛这样就能让那只手一如当年的稳健。 他低下头,嘴唇无声地嚅动。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如同一片温柔却伤痕累累的星空,逐渐失去了燃烧和旋转的力量。 这星空里有卑微、有落寞、有不甘、有疲惫。只剩下小小的一隅燃烧着一点灼灼的生机。 只不过那点火光在雨水的肆虐下快要熄灭了。 最后他眯起眼睛,努力扬起一个泡沫般的笑容,郑重地、小心地给了女孩一个冰凉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