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江流

    奔涌的水流高高冲向天空，碎石与树藤形成的大网裹住了自下而上的部分冲击。

    一段难以忍受的压强过去，安诺雨在浑浊的水流中艰难的睁眼，那高空中原本遥不可及的金色余晖就在水幕外形成光斑，细小的土木碎屑在水力到达顶点的时候成为另一种空气的灰尘。

    就像是已经到达了云彩的高度，安诺雨的视线透过碎石的缝隙，在冲力停滞的一瞬间也一同平静了下来。

    随即的下一秒，回落的趋势还未来临，安诺雨的身体自然动作，用力地拽动手中的树藤，肌rou里闪烁的雷电从体表泄露到水中。

    在这一阵黄暗阴影中，雷电的闪烁割裂光暗。安诺雨将眼前的碎石作为最后的踏板，一击巨力，仰头冲开水里的无数杂质。

    从水浪的花海中再次绽放，视觉与听觉豁然通透，凌空的少女舒展四肢，跃入完全的黄金余晖，而那澎湃的生命活力与其姿态一同透过水滴，展现着雷霆耀眼的光辉。

    她在空中转身，破水时就转身甩出数道雷闪。那飞击在眼前高山上的雷电打击产生了几个小型爆炸，威力虽小，却是恰好破坏了那处石板的支撑。

    于是大石掀翻，其底部的大丛树藤让它与山体藕断丝连，在下翻的时候刚好成为了她的脚踏。

    随着势能与水浪一同下落，安诺雨的双手因为藤蔓的摩擦早已泛红，而身上的头发和衣服早就湿的一塌糊涂，一身的狼狈，但她的双眼依旧热烈，目光灼灼的望向头顶的终点。

    就像是进行了空间折叠。明明只是前兆，这些洪水的浪潮就有如此冲力，不过转瞬的一次出入水面，安诺雨就已经从遥远的起点到达了瀑布底端。

    此处的巨山有着低矮灌木攀附汇集，落脚的支撑应有尽有，与先前光秃秃的山脊相比，在这里攀岩简直如同平地行走般轻松。

    轻盈的飞跃转向，手指扣住凸起的石缝，荡到隔壁的高点。大地越发剧烈的震颤已经不再影响安诺雨的平衡。

    几乎是每次都完美的踩准实地然后立即跃起，安诺雨的电气探查已经在极限运作的状态中维持了很久。那双已经泛红的褐瞳不顾水滴的流下，直到抚面的风吹干了面颊，那处瀑布的顶端终于就在眼前。

    娟娟细流从瀑布的沟壑或多或少的落下。石峰顶端的黑发女子背对着光明，长发与斗篷随风倾向一侧，在地震中却平稳的宛如一尊雕塑，融入了虚幻的周围。

    灼热的目光与阳光交错，与之对望的安诺雨在飞跃的中途瞥见了她阴影里面的金色闪烁，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了心弦，安诺雨像是被晃到，稍稍闭了下眼睛。

    斑驳的石块在瀑布的冲刷下变得光滑无比，山顶的细流暗藏湿滑的绿藻，安诺雨的落脚触感虚浮，重心与原本的预定偏移了只有毫米，却因为这点细微的失误，直接被地震带离了平衡。

    错愕中仰躺着坠落，安诺雨在半秒的时刻中做出反应，用力扭腰转过身体，靴里和腰后的两把匕首闪出寒光。

    反握双刃向下刺入石面。此处巨山的趋势不像真正的悬崖那般陡峭，石土的坡度不至于没有一点下落的缓冲。

    尘土混入水汽，蓝白两道锐利的刀刃破开土地，安诺雨奋力后踩，终于是在划出两段不长的土蛹后停下了坠落的趋势。

    无暇顾及两把匕首的刀刃是否完好，安诺雨皱眉懊悔着那一刹那险些让一切功亏一篑的分心，同时又释放了一发最大范围的电气探查将四周重新扫描，再度选定最佳路线。

    轰声沉闷的爆响自远方一次次靠近，地壳下方的水路坍塌之后被再度掀起，狂暴的水元素集合带着强势冲破挡路的一切，水柱们很快从地缝中再次升起，而紧随其后的主体早已迫不及待。

    安诺雨双手拿着刀刃，攀上山顶的时候恰好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大地与裂缝底端的两层世界，无数山脉填满的崖底最高也不及裂缝一半的高度，而那大地巨缝的遥远拐角，像是大坝开放的洪水湍流带着毁天灭地的规模翻滚而来。

    其逐渐放大的震耳声势逐渐包裹住人的五感，仿佛这裂缝下方的宽广山群不过是干枯的脆弱腐朽，而狂暴的洪水就要摧毁其中的一切。

    与先前的水流和潮涌小巫见大巫，安诺雨不由自主的抽抽嘴角，看向那远处洪流的表情满是惊囧至极的麻木。

    “这……。”

    沙哑着嗓音，依旧维持着趴在边缘的姿势，安诺雨浑身都疲惫到酸软，就连眼睛都因为异能增幅有些隐隐作痛。

    她这一次可是真的拼了全力在跑，可光光是水元素暴动的前夕就把她弄成了这幅样子，真正遇上洪流的本体，她恐怕连遗嘱都写完名字。

    转瞬即逝的忧虑与感慨不过自我调侃的内心幽默，所幸接下来的事情一如她的推想，正常且顺利的发生。

    就算赫连想要将她推至极限，也不至于叫她经历完整的水元素暴动。

    被那只带了全新手套的手臂拉起，接触之后的瞬间，时空旋转。基本上已经适应了瞬移的安诺雨这一次没有太多的不适，只缓了下呼吸就从地上坐起，看向了阳光下方的峭壁。

    属于正常地面的干燥风尘充入肺腑，安诺雨虽然想先看看裂缝下面的洪水情况，但地面上方的风景一样引人瞩目。

    原来她并不是在真正的山上。

    平坦辽阔的大地，无边无际的云海。23区熟悉的砂土实地在遥远模糊的悬崖对岸带着灰沉的云雾遮挡了阳光，但在这划分地界裂缝之上，天空中的厚重云层一步步渐变为零碎的云朵飘向绿林，而那从西至东的阳光从绿意中照向阴暗，赤红余晖下的暖色世界与绿意和谐相衬，竟是为21区增添了一抹神秘又鲜明的幽静色彩。

    轰隆声和地震的幅度在这个位置几乎不见，安诺雨随着下方的一次冲击响动，将环顾远处的目光重新垂落悬崖的底部。

    她已经来不及寻找曾经居住了半月的那处山峰，如同千万猛兽狂暴奔涌的洪水湍流冲垮并掩埋了所有的一切，白沫与浑水奶油般铺开。

    同时还不断有更多的水柱在湍流中冲天而起。像是蹬蹄的白色野马，水与空气混搅一团，砂土什么的早已粉碎，而洪流的趋势不曾削减，继续沿着大地的缝隙奔涌前进。

    这股声势猛烈的巨型洪流仿佛真的有着生命，当那最初的混乱与狂澜过去之后，紧随其上的柔和水流将所有的浑浊冲走，完全清洗过后的水底世界居然被如同果冻一般透彻的水波平和的笼罩，完全没有了先前可怕的气势。

    安诺雨感叹了一声，望间崖底的原本高耸的尖锐山脉变成了了圆润的海底丘陵，水流的绿波与夕阳的红耀让河面布满了绚丽的波光。

    可怕的极端灾害终于离去，与至随后的万物重生让空气都变得轻盈了起来，隐约的巨大彩虹在云彩的碎片下高挂，一切都仿佛眨眼间的变化，短暂却又充盈无比。

    大地的裂缝变成了宽广的江流，奔涌的绿水让枯萎的大地重获了新生。眼前的美丽色彩，仿佛敛去了所有的灰暗。

    让这里不再是末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