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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状,王夫人哪有不明白的,心里纵恨,却也觉得老太太这话十分解气。狠狠地瞪了那丫头一眼,只心里思忖着回去再收拾她。当务之急倒是要知道冯姨娘如何处置。 “冯氏,既已抬了姨娘,断也没有打发她出府的先例。只是,这冯氏忒没规矩了些,今儿个,便当着所有管家婆子的面儿,我亲自发落了,打她五十板子,以儆效尤。也是叫各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看看,这就是不敬主母,不分尊卑的下场。日后谁若再犯,你们可仔细了自己的皮rou担不担得起这五十板子!” 说罢,径自吃了一口茶,耷拉着眼皮子不说话了。 贾赦想到冯姨娘素日里与自己的情分,只觉此刻若不开口,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又忽闻得坐在最下首的含春轻声抽泣,不由得轻声道:“老太太,她到底是儿子屋里的老人了,又生了含春,好歹该给她些体面,是不是?” “哼。”贾母把茶杯重重一放,冷笑道:“你倒有脸来和我提体面?她生的好女儿,一心掰扯嫡姐、打压嫡妹。我竟不知,这是哪家的规矩!老大家的,你管的内宅,怎的连这些也不知道吗?” 张氏一张芙蓉秀面此刻气得脸色铁青,听贾母喝问,只沉声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儿媳日后定好好管家,决不再生出这些事端了。” 含春被贾母带到,再忍不住,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老太太明鉴啊,孙女儿哪里敢如此,定是有人在您面前嚼了舌头才有此一说啊!” 贾母冷声喝道:“闭嘴!你说这话,竟是臊也不臊!我来问你,这个月才过去二十来天,你倒有十来天不曾到我这里来请安。你也不必狡辩,说是着了凉,不敢过了病气,只糊弄我这老婆子呢!我也找你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来问了,原来不是生了病,是眼红我送了念丫头一对芙蓉玉缠金丝的虾须镯,单只因我送了念丫头一人,你便着了恼,安也不来请,话都懒怠说,是也不是!” 含春被堵得话也说不出来,只连连摇头。 “哼!你不承认也无妨,我再来问你。上个月,元丫头送了你一对薄金镶红玛瑙坠子赤金柳叶耳环,送了念丫头一组羊脂白玉制的九连环,你便发作这个发作那个的,还背着人同你丫鬟说什么‘一对耳坠子,哪里比得那九连环值钱,大jiejie的心也是骗得没边儿了’,竟是半点不感激你大jiejie的心意,还要你丫鬟寻机打坏了你meimei的九连环是不是?” 贾母字字句句有根有据,又把认证物证,说话情状一一对质。屋内众人哪有不明白的,再看含春,心中不由得都发出:到底是被冯姨娘教养得上不得台面了,这等小心眼子,连芝麻大点的事情也都容不下。无怪乎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 含春几乎要哭得背过气去,膝行到贾母炕前,哭道:“老太太,孙女儿真的知道错了,日后必不敢了。从前孙女儿是被猪油蒙了心,看不到jiejie们对我的好,只一心自怜自艾,觉得自己比七meimei一无是处,心中嫉妒,才做了这些错事,求老太太千万饶了我这一回。” 贾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既诚心认错,我也不罚你。你说说,冯氏今日可做错了没有?” 含春咬了咬唇,低声道:“自是做错了。” “那我罚她,你可服气?” “自是服气的。” “好!”贾母点了点头,命珊瑚扶着含春坐回去,才对贾赦道:“现下你可要求情么?” “儿子不敢。” “琥珀,你出去告诉给赖大家的和林之孝家的,把冯氏押在院子里打板子,要众人都看着,警醒着!” 琥珀应了一声,打起帘子出去了。片刻功夫,屋外便响起了板子打在人腰股间的声音。公侯门第,向来不轻易刑罚。若不是要让大家都吃个教训,贾母也懒怠费这周章。毕竟把裤子扒了,大庭广众之下打板子也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儿,更何况,被打的,大小还算是个主子。 贾母只想着,经此一事冯姨娘失了颜面,从此后能夹起尾巴做人。至于含春,小小年纪,未必没得改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五十记板子已尽数打完。林之孝家的便进来回话说:“冯姨娘因受不住,打了四十记板子便晕过去了,此刻已经罚完,冯姨娘院内的嬷嬷已把人搀回去了。” 贾母等人脸色平静,张氏神色淡淡,王夫人心里大呼痛快。虽也知,贾母此举亦有维护念春的缘故,可到底也有为元春出气的意思,心里便把那一丝芥蒂放下了。贾赦和贾政皆不言语。迎春、探春、慕春虽觉处罚过重,可归根到底也是冯氏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只略唏嘘一二句罢了。 唯独含春哭得眼睛红肿,哽咽难言。 贾母看了她一眼,神色微沉。 “前儿个珍哥儿媳妇儿来我这里说,五丫头素日都一个人在家,轻易不出门的。小小年纪,不爱花儿粉儿的,偏喜爱同些小尼姑谈经论道。明儿个她要接了五丫头回去,又怕五丫头心里不舒服,心里焦急得很,偏嘴笨又说不出。只是瞧着五丫头在咱们府上住着,反倒受用些。因到我这里来,求我拿个主意。” “我倒可怜她一个做嫂子的,为着小姑子这般奔波忙碌。要我说,宁荣两府,同气连枝,五丫头也是我正经嫡亲的孙女儿。珍哥儿媳妇儿此番要接她回去住着,我也无话,只是想在你们姐妹里挑一个素日同她亲近的一同过去住些时日,不知你们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