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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气得生生砸了一套茶具,半晌方缓过脸色,从库房里寻了些精致好看却不值钱的摆件出来,命周瑞家的亲自送去了赵姨娘屋里。 赵姨娘如今正得意,贾政爱她容色娇艳,也爱她妩媚风情,便是如今怀着身子,也宁可歇在她屋里。这是天大的体面,赵姨娘如何不知。平日里三分的娇纵,如今又助长了七分。白日里贾政不在,便常站在院子里打骂小丫头,晚间贾政回来了,变着花样儿地服侍贾政,自然愈发受了贾政的看重。 这日,翠云正取了食盒路经赵姨娘门口,就被赵姨娘拦了下来。 “哟,这不是太太屋里的翠云么?这么急匆匆的,是往哪里去?” “姨娘好,原是太太打发了我去取些点心来,如今天气冷,怕点心凉了,才走得急了些。”翠云耐着性子笑了笑,又见赵姨娘如今三个月的肚子却也不曾显怀,反而纤腰盈盈,一身水绿色交领琵琶襟绸衫,衬着蔷薇红的镂花挑线裙,兼之近日受宠,眼角眉梢都怀着春色,心里又生出几分羡慕。 “这倒是呢,难为太太怜惜我的身子,不肯叫我在跟前服侍她,倒劳累了你们几个。”说着,赵姨娘娇娇地吃笑,“快去吧,别迟了又惹得太太着恼。” 翠云告了一声得罪,忙往王夫人屋里去了。 在屋外和赵姨娘一番耽搁,果然几样点心都是透凉。王夫人心中本就不快,见翠云愈发连个活计也做不好,看着她道:“如今我这里竟也用不得你们这些横针不拿,竖线不动的,竟是打发了出去的好。” 唬得翠云连忙哭着求饶。 王夫人只混做听不见,看着绣鸾、绣凤说:“我常日里都说,若要挑人在屋里服侍,也该挑些性子本分老实,手脚又勤快的。如今可应了我的话了,愈发连个能用得上了人也没有了。” 绣鸾忙扶着王夫人劝慰说:“太太和善宽厚,只饶了翠云这一遭吧,她老子娘在府里也是有了年纪的老人了,好歹请太太顾念些。便不喜她,也可打发她在院子里做活。” 王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说:“你这话说得也是了。”说罢,让绣凤把翠云先带出去。 绣凤才把翠云带了出来,就见赵姨娘恰巧也打了帘子站在门口往这里探头探脑的,心里不喜。又见翠云哭得眼睛都肿了,于是扬声喝道:“哭什么?太太素日里宽厚和善,想着你平日里倒也老实,免了你那些重活儿,只打发你去拿碟点心,偏你倒把自己当成了娇小姐一般,白瞎了太太一番好心。” “jiejie,好jiejie,我再不敢的。” 绣凤怒斥道:“呸!好没脸的下流娼.妇,白抬举你一场。常日里调三窝四的,寻人便要生些是非。你倒看看,院子里同你一起提拔上来的丫头哪个有你张狂。不过是仗着主子如今偏爱你些,便拿乔起来。我呸!我告诉你,凭你如何金枝玉贵,到头来也难挣个体面。有太太在一日,你且看你日后呢?也不想想,你身家性命是攥在谁手里头,明日便嫁了人,生了哥儿姐儿的,那也得指望着太太做你的主儿呢!” 骂声才歇,见那边赵姨娘急忙落了帘子回去了屋内。绣凤这才握住了翠云的手,轻声道:“好meimei,快别哭了。我方才不过是骂那屋子里的人,同你半点儿干系没有的。你可别恼了我,白费了我一番心。” “好jiejie,我知道你的心。只是如今太太恼了我,要打发我出去,我如何有脸面?倒不如死了还干净些,没得给我老子娘丢人现眼。” 绣凤听了,急忙跺脚,又扯了帕子给翠云擦泪,宽慰她说:“你恁大的人了,竟连话里的好歹也听不出来了?太太不过借着发作你来撒气罢了,等太太气性儿过了,我和绣鸾再提提你素日的好来,你还怕没有再服侍太太的机会么?” “果真如此?”翠云擦了泪,见绣凤说得十分认真,又想到素日里姐妹间相处的情分,忙道:“好jiejie,若果然如此,还请jiejie千万要记着我的事情。” 绣凤见她不哭了,笑着应了她的话,打发了她回去先歇着,只说问明了王夫人的意思再打发她做事。喜得彩云千恩万谢地走了,绣凤这才回来王夫人屋内,向王夫人回话。 她方才扬声骂人,声音不曾放低,莫说赵姨娘,便是周姨娘和那几个通房妾侍,只怕也都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王夫人素喜这两个从家里带来的丫鬟,虽容貌不甚打眼,可做事却是最能干不过的。且因着她们二人都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样貌,也少了爷们儿的惦记,王夫人一早便做主要给她们寻个管事好放她们出去做个正头娘子。如今见她们二人如此,心中自是十分高兴。 “还是你们知道我的心。”王夫人轻轻叹了一声,赏了她们两个一人一个荷包,才又笑道,“可怜翠云今日受了委屈,只是既已把她打发了出去,我这里是不好再用她的了。我瞧着,明儿个打发她去三姑娘那里做事罢,也是全了她的脸面。素日里,我看她倒还算是个明白人儿,也该知道我的意思。” 绣凤笑道:“太太宽厚,是咱们的福气,当不得太太这一声夸。倒是翠云好生有福气,如今去服侍三姑娘,也是为着太太的一片心了。”说得王夫人也笑了。 第二日,绣凤揣摩着王夫人的意思,亲自送了彩云去探春屋里,笑着说:“倒是看这丫头素日里勤快,只是太太愈发减省了,想着屋内人多了些。又想到姑娘这里没个年纪大的管着底下的人,故而命我送了她来。姑娘且用着,若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只管打发了她出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