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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他才不承认自己是最不省心的呢!

    第29章

    贾宝玉脸上的伤一好, 立刻又恢复了他没心没肺缺肾少肝的性子。见史湘云在家里小住,天天儿地都缠着她一起玩。两个人好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成日里胡闹,贾母说笑一阵也就随他们去了。王夫人如今整日待在自己院子里,虽有听闻, 却也没有心思烦这些。只因春闱在即, 贾珠却病了。

    原来贾珠常常披星戴月的用功读书, 整日里起居坐卧都在书房之中。贾政最喜子弟用功, 见贾珠如此, 大感欣慰。王夫人因贾珠争气, 元春如今又嫁得体面,贾政也常来她屋里歇息。夫妻二人愈发督促贾珠读书, 只盼他夺个状元魁首才好。

    可怜贾珠十八|九岁的少年儿郎,竟是瘦得脱了形,与比他小几个月的贾瑚站在一处, 反倒衬得他愈发面黄肌瘦了。

    贾瑚偶尔在府中见了贾珠, 也会多看他两眼。盖因贾珠气色着实难看,身躯孱弱, 已不是用“清瘦”二字足以形容的了。他虽想关心贾珠几句,可见贾珠双目呆滞无神, 便是同他打个招呼, 他也常常走神。贾瑚不由叹息, 不知道将来若贾珠有个好歹, 府上又是如何情状了。

    自过了腊月, 贾珠身子愈发弱了下去,常常咳嗽不止,延医用药皆不管用。贾母等人也十分担忧,特请了宫里的一位太医常住在贾府上,方便看诊。王夫人更是日日夜夜不间断的照拂贾珠,人参鹿茸吃了不知凡几,却如石沉大海,不见半点起色,贾珠反而越发消瘦了下去。

    谁料想,开春时,贾珠却又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脸上起色好转不少,与人说话也没有了冬日里的懒怠。

    张太医探了贾珠脉息,轻轻摇头,只对王夫人说:“令公子身子亏空太过,若想保住性命,日后万不可再如此劳神费心。”

    王夫人闻言,登时一张脸都白了,追问太医数句,又看贾珠脸上气色,只觉心头生痛。

    “张太医,依着您的意思,这春闱?”

    张太医连连摇头,“不可不可,若赴考,便如同取令公子的性命了!”

    科举考试环境之恶劣,人所皆知。王夫人一方面盼着贾珠此次赴考能挣个功名,另一方面又不敢拿贾珠性命去冒险。想了又想,终究不忍心让长子去受罪,只得拜谢了太医。

    晚间,贾政来王夫人处用饭,王夫人与他说起贾珠的身体,言语间满是慈母心肠。奈何贾政闻言却把眉头一皱,冷声道:“太医所言,亦不可尽信!”

    王夫人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老爷此话何意?”

    “去年冬至,襄阳侯病得连床也起不来了,请了多少太医轮番去看诊,皆不管用。都说是年纪不大,可内囊也都掏空了,只怕难保性命。可你瞧,如今襄阳侯的精神比之前年都还要好,身子骨也健壮不少。可见,医者大多都是故作哀声。也有把那小症候愣是说成大症候来唬人了,这也是医者惯用的话了。”

    贾政吃了两杯酒,说得愈发兴起,“难得珠儿又肯读书又要上进,你不要一味妇人之仁,反碍了他的前程!”

    王夫人被他这样一说,竟无话反驳,嗫嚅道:“老爷自然比我有见识,可我一个娘儿们家,只怕伤了爷们儿的身子。元春嫁了人,宝玉又一团孩子气,我所依仗的不过是老爷和珠哥儿罢了。倘或因叫他去赴考,若有个好歹,我……我可死了干净!”

    贾政听得很有些不耐烦,便把碗筷重重一放,怒喝道:“你既这么想,也不必来和我商量。他是你儿子,难道竟不是我的?独你为他好,我就一心要害他不成!”

    说着,又是悲从中来,“如今你瞧大哥一家子,和乐融融。不说念丫头自是有福气的,就是瞧着瑚哥儿,琏哥儿,琮哥儿哪个又差了。咱们所生孩子里,唯有珠哥儿能与之一较长短了,难道你要我指望着宝玉不成?”

    他话音未落,已是老泪纵横。

    王夫人也哭得不成声,她何尝不知道大房的几个孩子有多争气呢。宝玉虽也是衔玉而生,可到底年纪小,淘气贪玩比之其他孩子还要多出几倍。要说指望,当真是唯独贾珠!

    “我也知道你被太医一番话给吓住了,这会儿子咱们说了再多也无用。珠哥儿的身子,料想他自己必然要比我们都清楚,你且问问他,若他觉得尚可,便去赴考。若他觉得不可,便不去考我也没有二话说。”

    说罢,提了提衣摆,丢下一句,“我去看看探丫头。”提脚便走。

    王夫人恨恨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去了赵姨娘的屋子里,不过片刻功夫就响起了几声娇吟浅笑。手里的帕子被扯得不成样子,可她性子本就不得贾政喜欢,容貌因年纪渐大也失了年轻时的风采。

    只得暗暗饮恨,盼着自己送去的那些汤汤水水能落了赵姨娘的胎才好。

    次日,王夫人亲自来看贾珠,见他坐在床头看书,身上披了一件鹤氅,头发只用一根发带松松的束着。王夫人连忙过去夺了他手上的书,见他皱眉,嘴里轻声喝他,“这身子才养好了些,又看这些书做什么!”

    贾珠苦笑道:“我病中难有清醒时分,眼瞧着已经开春,再过两个月就要赴考。若此时不加紧用功,只怕儿子这些年寒窗苦读的一番心血都要付诸东流了。”

    王夫人听得心里悲恸,不由地伏在贾珠身前大哭,“我的儿,你若不肯保重你自己的身子,要娘如何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