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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崩溃哭喊,一定也比常人漂亮。不知道他绝望痛苦之时,又能爆发出怎样的美态? 一件精美华丽的艺术品,无法拥有,砸坏也是不错的选择。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沈云棠已经有了醉意,但精神过于紧绷,一直以来,都十分清醒,身体忽然升腾起莫名的热意。 一阵又一阵,越来越清晰。 他原本以为只是因为喝了酒,现在想来,好像不止是这样。 往常他会为刚下台的二少爷倒一杯温热的茶水,今天走得急,也不敢碰酒水。二少爷唯一喝过的就是唱戏时那杯酒。不知是谁换了杯盏中的水,还加了料。 沈云棠以前也中过招,那时还是大冬天,在冷水中泡了一夜,整整病了一季,差点废了嗓子。 不过那时药效快,不像这次,缓缓发作,像是一点点挖掘出天性中的放纵,快感,掘堤一样,噬人的痒意仿佛从骨髓中钻出,隐约眼前甚至浮现出姜临川的样子。 真想活下去啊…… 假如是以这种受辱的方式…… 沈云棠默默握紧枪柄。 “贵国已经封闭太久了,如今权力分散,坍塌是必然结局……” 戏词落在山田一介耳中,是沈云棠对如今国情的自哀自怜。 却不知,沈云棠说的是,“起高楼”。 小人得志,猖狂得了一时,猖狂不了一世。 总有楼塌之时。 那一天绝对不会太远。 夜太深太深,山田一介与沈云棠讲述“建立东亚共荣圈”,日方扶助国内经济等,沈云棠反应淡淡,偶尔投来的眼神,也带着讥嘲之意。 有些话,只有愿意相信的人才会相信。 不管有没有读过书,但凡了解时事,都知道对方狼子野心,卑劣无耻。 山田一介渐渐失去了畅谈的兴致。 他欣赏着沈云棠的醉态,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 呼吸急促,体温升高。 “沈君,你想不想活着回去?” “听说沈君有一个恋人?” 山田一介倾身,靠近沈云棠。正要伸手解他的衣服,手腕被沈云棠握住,一阵不可抗拒的大力传来! 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这明显超过了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力气…… 姜临川虽然不在,但他吃过的大力丸,效果仍然存在。沈云棠现在有轻松扛起四具尸体的大力! 山田一介刚要开口说话,沈云棠猛地一拉,山田一介不受控制往前倾倒,撞翻桌上的茶具,哐当碎了一地。 沈云棠狠狠劈在山田一介后颈,后者眼珠爆凸,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失去意识前,山田一介毛骨悚然,忍不住想,难道沈云棠是特意前来刺杀他的特务? 这个动作沈云棠已经练得十分纯熟。他想跟着二少爷杀人放火,一直学着制敌的功夫,偶尔和二少爷练练,对付不设防的山田一介已然足够。 不过他还没学会控制大力,含怒出手,用的力气太大了一些,那瞬间他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山田一介脖子断了。 他嘴角淌出血迹,气息奄奄,失去意识,发不出声音,慢慢窒息。 外面的人听到茶具落地的声响,特意来敲门。 沈云棠便低喘几声,似挣扎似抗拒,听得外面的人血脉偾张,却不敢进来。山田君玩得正开心,他们不敢打扰。 沈云棠开始思索,该怎么逃出去。 可他视线越来越模糊,燥热感让他全身都烧起来。 万一有人进来,发现躺在地上的山田一介,他绝对活不下去。 沈云棠拖起山田一介,丢到床上。 他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在手腕上划出蜿蜒的伤口。 只有痛意能让他维持短暂的清醒。 这药后劲太大,他咬破嘴唇,尝到了血腥味。 听着机械摆钟嘀嗒作响,还有窗外的雨声,始终清醒,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看见姜临川推门进来。 那一定是幻觉。 之前也把山田一介看成姜临川。 令人作呕。 那人已经越来越近,要被发现了—— 他已经无力伪装,原本想假意挟持山田一介,威胁那些人,再伺机而动。 但药效太强,维持清醒便十分艰难。 如果是二少爷,一定做得比我好。 手臂上全是碎瓷片划出来的伤口,有时候找不到干净地方划,碰到正在流血的伤口,痛得颤栗。 血融进鲜红的戏服中,偶尔染红明黄的绣纹。 进来的人没有说话。 万籁俱寂。 只有熟悉的脚步声,以及鲜血滴在木制地板上,嘀嗒嘀嗒的声音。 是二少爷啊…… 连声音都会产生幻觉吗? 外面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放姜临川进来。 沈云棠宁愿杀几个人,再被乱枪打死,也不愿被人折辱。他早已把枪上了膛,对准门口的人影,正要扣动扳机。 “阿棠,是我。”低语声分外温柔。 沈云棠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之意,眼泪忽然涌出。 在这里没有掉过一滴泪,听见二少爷的声音,便忍不住了。 “你走近些,我看不清楚。” 房间里的灯已经被沈云棠熄灭,他现在浑身发冷,眼前是斑驳的色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