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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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颠倒是非无中生有的话,大约也只有陈夫人这般自私自负的妇人才说得出来。 “好了!”陈娉婷见她说得越来越不像话,忍不住怒吼了一句。 陈夫人被吓了一跳,捂着脸抽抽搭搭。 陈娉婷缓和了一下怒气,对她说了一句:“行了,这事儿我来想办法吧。” 说完这话,陈娉婷也不管陈夫人的脸色,直接让人把她送走。 只是人一走,陈娉婷心里头却觉得为难,陈夫人的话固然难听,但有一句说得对,若她是苏凤章,有朝一日发达的话也绝不会放过欺辱过自己的人。 想定了主意,陈娉婷略施粉黛走出房门,直接往钱大人的书房走过去。 到了书房门口,便有小厮拦住她的去路,低头不敢直接看她:“八姨娘,老爷还未回来。” 陈娉婷娇柔一笑:“我知道,只是昨日陪老爷在房中画画,倒是把一根金钗落下了,我进去找到了就出来。” “这……”小厮有些犹豫。 陈娉婷冷了脸色,嗔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老爷的书房我还进不得了?” “那是老爷送给我的金钗,若是有所闪失的话卖了你也赔不起。” 小厮知道她最为受宠,平日里也时长出入钱大人的书房,当下也不敢狠狠拦着,“八姨娘请进,书房重地,还请小心一些。” “行了,知道了,等老爷回来,我会在他面前夸你尽责。”陈娉婷笑着走了进去。 进了书房之后,她扫了一眼书桌,迅速伸手将其中一张名帖塞进怀中,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般cao作。 让钱大人亲自插手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有了名帖能做的就多了,之前她哥哥出事,陈娉婷生怕招惹钱大人厌弃,也是偷偷拿了名帖办事,一点痕迹也无。 第97章 人情债 乡试之所以被称为秋闱,正因为他是秋天举行,这一年青州府的乡试就放在八月。 这时候偶尔有几棵心急的桂花树已经盛开,青州府内漂浮着隐隐约约的桂花香,苏凤章十分喜欢这种感觉,比桂花集体盛开的时候好闻许多。 文家的院子里头就种着一棵桂花树,据说当初因为这棵桂花树,这个院子的价格都涨了好几两,就因为折桂的意头好。 文先生起了个大早,亲自去折了桂花枝条,在儿子和得意门生的肩头微微扫过,他们院子里头的桂花树开得晚,这会儿连花骨朵都没有,只能这么意思一下。 听闻昨日上马宴时,方知府也一同参加,亲自折下桂花预祝今年的乡试顺顺利利。 吃了文夫人精心准备的朝食,苏凤章跟文竹拜别了两位长辈,一起朝着贡院出发。 一上马车,文竹就整个人瘫倒下来,无奈说道:“乡试得连考三场,每场都得考三日,连着一考就是半个月,我真怕自己撑不下来。” 苏凤章伸手拍了一下他圆滚滚的肚子,笑道:“放心,你这身板,就算饿上半个月也不会有事。” 文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忧伤,羡慕的瞧了一眼苏凤章的身材,暗道都是男人,都被她娘喂了半个月的汤汤水水,这家伙怎么还跟青竹似的呢。 苏凤章见他这般,就安慰道:“我们考生还好,中间好歹能出来透透气,你想想那些考官们,他们初六吃了上马宴就得进内帘,等监考官封了门,内外帘官就不相往来,内帘官除批阅试卷外不能与闻他事,他们从初六进门,一直到批完卷子才能出来,岂不是更苦。” 这么一想,考官们似乎真的比考生还要惨,文竹顿时觉得自己被安慰了,笑着说道:“这倒也是,不过咱们只有一个小号房,考官们肯定住的舒坦多了。” 就像苏凤章说的那样,等到乡试的时候,主考官会由朝廷之间委派,青州府如今虽然有了学政,但这位学政是不能插手乡试事宜的。 而等到考试的时候,这些主考官又会分为内外帘官,内帘官负责批阅试卷,评定最后的名次,而外帘官就是通俗的监考官,只负责监考事宜。 贡院大门一旦关上,即使里头着火,不到时间也是不能开的,不但考生如此,对于监考官们也是如此的不人道。 远远的看见贡院大门,苏凤章两人排队走到门口等到进场。 这会儿文竹也不敢多话了,万一说错话得罪了可不是好事情,即使如此,背着人他的面部表情也多变的很,有时候苏凤章都忍不住被逗笑。 蓦地,一个书生从旁边擦过去,路过他们的时候却使劲撞了一下苏凤章。 苏凤章动作极快的避开,那人收不住力气,整个人差点直接跌倒在地。 苏凤章一把拽住他,淡淡笑道:“这位兄台,走路还请当心一些,不然临近开考摔伤了可是不大好。” 那秀才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往前走去,临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文竹见状,低声笑道:“肯定又是知道你的大名,邀请你去参加文会,结果你不给面子没去得罪的那些。” 这话得从苏凤章抵达青州府说起,《岁花吟》让他名声大振,但在青州府知道《岁花吟》就是他所作的人还是少,不过文人之间倒是略有耳闻。 当下便有一些人递出橄榄枝,邀请苏凤章前去参加文会,说是文会,其实就是一些秀才吃吃喝喝,相互交流的场所罢了。 苏凤章对此毫无兴趣,就连文先生也说此时准备乡试更加重要,要应酬乡试之后多得是机会,没必要急于一时。 于是他就把那些帖子都推了,这一推,便推出一个恃才傲物,看不起人的名声来。 对此苏凤章一笑置之,倒是没想到贡院门口居然还有人来找茬,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位书生,见他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心中只是觉得好笑。 偏偏文竹还低声嘀咕:“我琢磨着,他们肯定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想要巴结一二,结果你不愿意去,一个个的心生失望,因爱生恨了。” 苏凤章的回答是狠狠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文先生骂得没错,你最近是不是偷看话本了。”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乡试的进门搜查比院试更加严格,有三个人前后分别搜身,确保每一个考生都不会夹带小抄。 等他们全部进场之后,贡院的大门便要锁起来,乡试这才算正式开始。 苏凤章打量了一下自己分到的号房,跟上次一样十分狭窄,里头摆着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是用来当做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则是用来当椅子。 等到晚上,两块木板拼接在一起,那就是用来睡觉的床铺了。 这种号房对于身材高挑的考生十分不友好,尤其是南方的号房又矮又狭窄,苏凤章站起身来的时候,总觉得脑袋都要碰到屋顶,在号房里头甚至不能敞开手脚。 比起考试内容,他倒是觉得这种幽闭狭小的空间才是真正的考验。 苏凤章微微叹了口气,又开始检查屋内的东西,除了木板之外还有一盆炭火,一支蜡烛,别的地方乡试如何不知道,不过他们这边倒是可以自己带着米面工具进来。 乡试衙门并不发放食物,也就是说他们得自己解决三日三餐,对此文先生十分有经验,让文夫人准备的都是放的住,稍微煮一下就能吃的食物。 号房的坏处显而易见,好处倒是也有,至少有屋顶,不至于风吹日晒,等开考之后,只要你不是作弊,不影响到周围的考生,甭管你在里头做什么,监考官都一概不问。 八月初九,乡试第一场正式拉开帷幕。 苏凤章瞧见考题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都是他熟悉的考题,甚至连那首五言八韵诗的题目他也曾经做过不止一首诗,只要挑选一首最好的用上就是。 这边苏凤章考试时专心致志,另一头后堂内帘之处所,几个内帘官正在喝茶说话,此时考卷未出,他们正是最为空闲的时候。 打头的王学士瞧了一眼身边的人,奇怪问道:“箫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这两天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箫大人听了这话,连忙说道:“王大人误会了,我就是认床,这几日没有歇息好,这才有些恍惚,无碍的,不会影响到我阅卷。” 王大人这才笑道:“那就好,乡试是科举大事,青州府又是文风鼎盛的地方,若是因为我们阅卷疏忽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陛下可是要怪罪的。” 这话就有几分敲打的意思了,箫大人立刻说道:“王大人还请放心。” 王大人呵呵一笑,似乎是真的放心了。 他放不放心箫大人不知道,他自己个儿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拿不准。 却说几日之前,箫大人在临时的府中收到了一张帖子,按理来说,他虽然只是翰林院的人,官职不高,但毕竟是京官,又是来监考乡试的,对当地的官员完全可以不管不顾。 可这钱大人当年确实是对他有恩,箫大人自觉是个重情之人,倒是不好完全无视。 看了拜帖之后,箫大人却是大皱眉头,心中十分懊悔,早知道还不如不看。 原来钱同知仗着当年对他有恩,却是要他在乡试中动手脚,将一位秀才直接刷下去。 若是钱同知求他开后门,让某人高中,箫翰林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但让某一人落榜,他倒是犹豫起来,毕竟在钱同知的口中,此人似乎品行十分低下。 这一犹豫,便到了乡试之日,一直到此时箫翰林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一会儿觉得不该如此,一会儿又觉得借着此事还了人情,也是一身轻松。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抬头便看见外头的太阳,从他们这边看不到考场的情况,但依稀能够听见一些动静,大约是考生们已经进场准备了。 苏凤章?这名字听着为何有几分耳熟? 箫翰林苦思冥想,也想不起到底是哪里听过,很快就不再琢磨,只以为是钱同知的帖子上看过,所以才有几分印象。 罢了,若是真的有才,这次不中,三年后也是能中的,年轻人压着几年也是好事。 箫翰林心中这般安慰自己,把这人情了解了也也能一身轻松,不然老是记挂着此事,在钱同知面前反倒是矮了一头似的。 心中已经将苏凤章的名字划去,箫翰林脑海中飞快的盘算起来,第一场不能动手脚,因为此时他还不认得苏凤章的字迹,看不到糊名。 第一场先辨认一番,放他过了,也让他心里头先高兴高兴。 等到第二场的时候把名次压下去,也不会显得特别突兀,箫翰林心中这般一盘算,觉得自己面面周到,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下定了决心,箫翰林反倒是觉得轻松了,重新坐下来慢慢喝茶,等着第一场考试完毕。 第98章 阴差阳错 当考生们走出考场,能够休息再战的时候,考官们才真正的忙碌起来,所有的考卷被糊名封弥,送到了内帘官的面前。 与会试不同,大周朝的乡试依旧是采取三场分别录取制,也就是说第一场如果没有中的话,连后面两场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大周的规矩是,试卷的录取与否最终决定权在主考官,但实际上阅卷中副考卷起到的作用更大,他们会从“理、法、辞、气”四个方面来批阅。 直白的说,那就是从对儒家经典的掌握和理解,对时文的运用,文字组织能力和表达能力,以及蕴含在文章中的思想才情,通常评卷的标准是“清真雅正”,也就是你得用简洁、典雅、畅达来阐述自己的中心思想。 限定这般的规矩,主要也是为了公平公证,但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每个考官的审美都不同,最后录取的人自然也有不同。 此时内帘官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按照规矩,他们只能评阅分给自己的考卷,不得干预其他人的阅卷,同样也不能议论考卷内容优劣。 箫翰林有自己的心思,阅卷的时候难免有些分心,他忍不住瞄了几眼身边的几位副考官,想着到底哪一张卷子才是苏凤章的。 也是那个钱大人做事情不妥当,真的要给人下绊子的话,为何不早早的弄来手稿,这般他一眼就能记住,哪里还要这么麻烦。 时间紧迫,箫翰林扫去其他心思,这一看倒是发现一份十分合他心意的卷子。 只见卷子上的字行云流水,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十分动人,字写得好,答案写得也不差,箫翰林看着看着便入了迷。 能进翰林院,箫翰林的文化素养肯定是没问题的,这代表着他文人的审美也十分在线。 见猎心喜,箫翰林拂过那一笔一划,一边看一边点头,忍不住看了两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提起蓝笔在试卷上做了标记。 这种蓝色的标记代表上等的试卷,是要举荐给这一次的主考官的。 落了笔,箫翰林又有些犹豫,万一这张卷子就是苏凤章的如何是好,岂不是打自己脸了? 但随即一想,既然钱同知说苏凤章品行低劣,这等人如何能写出一手妙笔丹青,这种巧合绝对是不存在的。 箫翰林不但没有涂掉自己的标记,反倒是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荐语,写完之后颇有几分得意洋洋,暗道自己果然是个慧眼识人的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