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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每年被弃者几十,哪怕留在宫中做些下等粗活直至老死,也不愿踏出宫门一步,受世人冷眼逼迫。而江文成不仅被弃后要出宫,身边还带着一个花妖精似的公公,典册房管事斜眉一挑,大抵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相好呗,虽说宫女能与公公结对食之礼,可哪儿有身边人行得方便?光是管事自己就撞见不止一回,假山后头或是洞湖旁,入夜之后人影绰约,就听一人嘤咛闷着声儿地顶顶撞撞,似是疼着又欢喜着。再拿提灯照去喝斥,分着膝头的那位衣衫不整,一看也是位公公。 可这带相好一同出宫,确实没有先例啊。陈鸳见管事下笔犹豫着,忙把头发往后抿了下,再把老九与师父送来的碎银统共四百余两全推了出去。四百两的银子是何分量?够典册房管事领十年的俸禄加赏银,那也未必够这个数。掌心掂量着这对鸳鸯存下的油水,宫里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人使唤,管事头一低,笔一动,陈鸳的名便也跟着勾了。 二人久年困在宫里,不曾想还有出宫的一日,无奈身上只留下几两盘缠,租下一匹快马就往小凉庄去了。陈鸳头一回骑马,坐在鞍上下身生疼,可耐不住心里快活,一边哼着曲儿,琵琶骨一边紧着往后靠,如同黏在江文成胸口了。 等到了小凉庄,见着张广之,惊得二人舌头都要咬掉了。这哪儿是太子殿里变天了,原当太子是个安分守己人,谁料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四哥在外头,里应外合,以假乱真,不知这两条龙要掀多大的浪,怪不得老九叫他们逃呢。 张广之知道江文成生性憨厚仁义,便命他伺候四殿下起居。忽而身边换了个人伺候,祁容初时稍觉不适,特别是曾经炮仗似的丫头换做了七尺男儿,怎么都觉得不顺心了。可眼下并非计较琐碎的好时机,五弟已披甲上阵,连夜出宫,他必然也要有所对策才是。 故而那日四皇子早早上门去了贺老爷家,先是拜会求见,聊表歉意,叱责从三品仆射家二公子悔婚,男儿怎可言而无信,耽搁小姐芳华,坏了其名声,该死!又劝贺老爷与夫人莫要着急,待他了却大事,自然回胤城择三品上夫家给贺家小姐作良配。 而这大事,便是宫中秘闻。如今嫡子出征迫在眉睫,可太子贸然带兵实属冒险,父皇行无奈之举,命朝中猛将挂太子之旗号连夜疾行,偷梁换柱,再特告天下,以平民心。遂而他这真太子暂时是回不去了,只得留宿小凉庄直到战事平定,若是不信,再等两个时辰就会有信子传来,必定是太子血月出宫,兼骠骑将军分禁军五千,直上北辽,震慑边境。 至未时,一道惊天的信子传至小凉庄,也传到了贺府。贺英全家上下跪拜在地,对眼前这位真太子信服不已。而也是直到这时,贺小芸才双腿瘫软,如芒在背,自己的婚事竟是被太子搅浑了?而自己抢的那把发梳,竟然是太子身边人的头饰? 祁谟亲征,修罗杀伐征战,银枪浴血重生,他祁容也没闲着,往来于马耳山西北两侧,收兵买马过千,建立暗桩多处。今日午时刚醒,江文成端来清水伺候他洗漱头面时,手下侍卫呈上一纸密信。在帕子上沾干素指,捻开细看: 六日后破天险关,两将一战,必有一亡。 是太子的笔迹。祁容勾唇一笑,脸上尽是不屑,就看不惯五弟这循规蹈矩的字迹,殊不知积压太过,反而不妙,笔锋回转势内勾,腕上力道隐忍不发,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这不,出宫便不可收拾了?再向下审去落笔的日子,再进六天,就在今日。 竟然比传到胤城的信子还快?祁容凝神算了算路数,这走水运的法子当真是选对了,比八百里蝠翼的马蹄送得还快,看来小凉庄依山傍水果真再好不过了。 如今万事皆顺,唯有三件事是祁容没算到的变数。一来贺家女儿的婚事叫他一个兴头上给搅浑了,本是无心之过,只是想到贺小芸胆敢戴用母后爱物,心口郁结难散。可自那日亮明身份,贺小芸便一日不落地来客栈送些饭菜,偶尔还送一壶好酒来,含情脉脉,欲盖弥彰。心意不难解读,添妆一日清誉已毁,这贺小芸不是看上他的相貌了,就是自知风光再嫁恐怕难了,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看向铜镜中那张俊美慵懒的面相,祁容更认定贺小芸是看上这张气度不凡的书生面了,只是那双与五弟相仿的凤眼好似渴睡极了,此乃次件变数。自从张广之一走,廖依依掌管药方,每隔几日喝下的药汤不仅变得苦涩难咽,还总令人昏昏欲睡,气得祁容咬碎了齿根,吃黄连般有苦说不出,不知这蠢丫头是不是记错哪一味了!蠢死算了! 好歹手里捏着的命是皇子呢,竟这般不经心!祁容拿这软硬不吃的丫头没辙,一想起这丫头炮仗似的脾气就额角钝痛。真该抽一天趁她不备,去鸡窝偷来那只公鸡炖了,打打牙祭。 再想起那只被廖依依夸赞器宇轩昂的大将军,四皇子稍有浮肿的眼皮顷刻眯得狭长锐利,眉间好似凸着直跳,枉他堂堂当今圣上嫡子、太子独一的嫡兄长、三朝老将赵太师之长孙,竟然算不出这第三件变数。 那只公鸡竟与他杠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卷正式完结,豆酱没有偷懒,每个副cp都会有个交代,同时发展着进入下卷。下卷可以说是豆酱想一想就狼血沸腾的一章,重磅大戏皆要开启,对手戏跌宕起伏!同时还有酱酱酿酿的春意盎然……铺垫这么久,终于要写下卷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