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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从设计到建模再到打样,一切都有机械代劳,倒将最基本的手上功夫荒废不少。 夏谨亭咬咬牙,纳定心神,跟纸样较上劲儿了。 他在房里忙活,外间流言蜚语却悄悄传开了。佣人跪在陈氏跟前,言辞凿凿地指控:“我亲眼瞧见了,大少爷带了料子回来,这会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呢。” 陈氏眼冒精光:“酒会那天的事儿,打听清楚了?” “这个……”佣人欲言又止,迟疑地看着陈氏。 “你磨叽什么,快说啊!”陈氏急道。 “我听说……大少爷想退婚。”佣人小声念叨着,小心翼翼观察陈氏的表情。 “退婚?!他想得美!”陈氏猛一拍桌案,“我瞧着他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得罪蒋家在先,顶撞老爷在后,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我听说,昨日他亲自烧的灶子?” 佣人垂头默认。 陈氏眼珠子一转,心下有了计较,“人是铁,饭是钢,今天他再到灶下去,你得把他截住,就说我有话要交待他。” 陈氏所料不错,夏谨亭埋头干活,一转眼又过了饭点。 他也不急,循着惯例踏实地把活干了,才往厨房去。没曾想半道遇上“拦路虎”,一脸纠结地让他去找陈氏。 夏谨亭略一思量,心知定是原主那便宜继母又搞事情,索性正面应战。 正经饭没吃上,到了陈氏门前,先吃了道闭门羹。陈氏推说饭后歇息不见客,拖拖拉拉又过了许久才假模假样地让夏谨亭进了门。 自打认识了陈氏,夏谨亭才明白变脸是一项多么高超的技艺,陈氏变脸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前一阵才朝他发火,这会儿却满脸纠结地诉苦。 “谨亭,你也知道,我们夏家今非昔比了,现如今家里就靠老爷一个人撑着,若不是我每月节省cao持,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前头铺垫了一堆,后头终于迎来了重点:“如今你也大了,和蒋家的婚事也定了,过了门便是外人了,这伙食钱……” 即便夏谨亭对陈氏尖酸刻薄有所了解,仍旧低估了她的无耻程度。 书中原主本来在一家小裁缝店里帮忙,夏大用好赌,家里的钱流水似地花。原主为补贴家用,夜间还要替人浆洗衣裳。 与蒋家定亲后,蒋宽嫌原主的工作让他丢面儿,逼着原主辞了工作,此事陈氏也是知道的。 明知道他没了工作,却逼他给饭钱。且不说他姓夏,是夏家名正言顺的大儿子,即便他真与蒋宽成亲了,夏家还养着佣人呢,哪就真缺他一张嘴。 夏谨亭怒极反笑:“若是我没钱呢?” “没钱?”陈氏挂着一张笑脸,自顾自地拨弄指甲,“不至于吧,你今天不正好买了新料子么?” 原来如此,夏谨亭全明白了,这夏家破落归破落,千里眼和长舌妇倒是不缺,他去了哪儿,干了什么,陈氏通通都要打听清楚。 不过是一匹普通的料子,就这般刁难,若是昂贵的料子,还不知怎么发作呢。 “那料子是我用来做衣服,赔给段正楠的。”衣袖之下,夏谨亭攥紧了拳头。 “段先生是贵人,的确不能得罪,可最要紧的还是蒋家,你若惹了蒋家人,嫁过去可要吃苦头的。”陈氏漫不经心地笑笑,“多的我也不要,就要个饭钱,不过分吧。” 陈氏的话,直白到令人齿冷——只要夏谨亭留在夏家一天,就得交饭钱,若是不想交钱,那便早日嫁入蒋家吧。 第十三章 也正是陈氏的话,像一根棒槌,敲得夏谨亭彻底清醒过来。 他意识到,单凭离经叛道,挑衅惹事儿,是没法退婚的。 他如今吃住都在夏家,事事在陈氏的监控之下,谈何自立,谈何自主。 唯有丰满了自己的羽翼,有了自己可以依凭的基业,他才能挺直腰杆说不。 看书中众人对“南段北顾”的敬畏态度,夏谨亭明白了,这是一个弱rou强食的时代。 若他一直这样蹉跎下去,只能任人搓扁揉圆,无力反抗。 从钱袋里掏饭钱的刹那,夏谨亭下定决心,开公司,搞事业,靠手艺吃饭。 他知道,眼下自己没有本金,对民国的服装行情亦不了解,不可能马上设立公司。 当务之急,是利用专长,找到一份相关行业的工作,趁早搬离夏家。 通过了解,夏谨亭掌握了海城服装产业的版图。 在快速变革的年代,东西方文化相互交融,服装也衍生出了中式与西式。 以蒋记为首的传统绸缎庄受到洋服产业的冲击,生意每况愈下,与此同时,一拨洋服制衣企业迅速崛起。 这些公司有些是外国人开的,有些是国人自己开的,其规模有大有小,经营范围与客户群体也大不相同。 夏谨亭看着手边尚未完工的西服样衣,把目光投向西服店。 海城西服制衣界的两大巨头,一家是法兰西人开办的修特集团,一家是顾三爷开办的亦铭坊。 这两家公司都不在夏谨亭的考虑范围内,前者只接收外国人和有留洋背景的中国人,后者…… 夏谨亭自认与顾阙“八字不合”,为避免出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惨况,他在亦铭坊的招工广告上划了个大大的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