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人间哪无情?
虽然大家都嘻嘻哈哈地起哄,纷纷猜测着肚兜的款式、颜色,却没人敢动手去开木匣。 张廷璐想,匣子里定不是一件肚兜那么简单。四福晋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那是能文能武啊!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贴身衣物,当众送人。 年轻女子朝着年羹尧又福了一礼,浅笑道:“福晋要小女看着年公子打开木匣之后,再回去。” 反正藏的不会是洪水猛兽。张廷璐拉到自己面前,随着“啪”的声响,淡淡的清香直入鼻息。 一个叠成四方块的粉色水绸布,安然地躺在朱红色的匣子里。 看起来细滑柔软。 人群瞬间安静之后,又一下子sao动起来。 “哇,真是肚兜啊!” “快拿起来看看……” 有人问年轻女子:“请问姑娘芳名?许人家没呀?” 有人笑嘻嘻道:“你家福晋在哪儿?让她也来玩呗,诗雅轩都是雅人,常有女子在此出入的。” 有人探臂拿起粉布,抖开,果然是肚兜。 噢? 还有字。 墨色的簪花小楷。 那人大声念道:“公子犹有约,人间那无情?乌拉那拉·苏樱敬赠。” 有人问:“这名字是谁?是四福晋吗?” 知情人答:“是。” 有人嚷嚷:“赢了赢了。打赌只说拿到肚兜,并未规定怎么拿到。亮工兄凭才名赢来的,这是本势。” 又有人接话:“亮工兄,你们赌的是什么?” 有人接:“跟皇子赌,赌题这么大,赌注肯定也大。亮工兄,中午香满楼摆一场吧,兄弟们为你庆贺。” 又有人说:“亮工兄,兄弟就知道你能赢。厉害了,福晋都为你折腰。” 众人纷纷议论时,年轻女子得意地大声说:“你们赌肚兜难道不是想看看,如四福晋那般天仙儿似的人儿,会穿什么样的肚兜吗?现在拿来了,怎么都不关注肚兜了?” 一个女子当着一众男子说肚兜肚兜,无一丝羞涩,大家很惊讶。不过注意力倒是都聚集在方才放回匣子里的粉肚兜上了。 年轻女子朗声说:“福晋说既然你们这么好奇,就让我仔细给大家介绍一番。你们想不想听?” “想想想……姑娘快说……”有人喊。 年轻女子拿起粉肚兜,缓声说:“莫要小看这件小衣物,价值百两银子呢。布料用的是上等的冰蚕丝。七成桑蚕丝和三成锦纶丝,采用交并加捻而成。光滑、凉爽、透气好,不信你们都摸摸。” 伸手就往人群里递。 大家吓得步步后退。 这时候真摸女子的东西,显得没见识,又低级趣味。大家可都是有身份的贵公子。 年轻女子看没人接,把肚兜又叠起来,放回匣子里。冲大家挥了个手,“我走了,没女子在场了,你们放开的仔细看吧。” 走出两步之后,又折了回来,笑嘻嘻道:“四福晋的肚兜是云衣阁特制。四福晋说了,今日在坐的各位公子若是想买,让小女统统按八折优惠,就是八十八两银子一件。” 又挥了个手:“小女马大娘欢迎各位的光临,买肚兜有神秘礼物送的哦。” ...... 诗雅轩门外的马车里,苏樱隔着窗缝看到急步出来的马蓉,拉开车窗冲她招手,又抬头朝二楼窗口看了一眼。 挤了一堆的人头。 冲他们笑着挥了挥手,才合上了车窗。 马蓉拉开车门进来,大笑道:“完成了,我看那个姓年的,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女子若是放得开,男人们反倒是胆怯了。福晋这招真是高明,解了大家的围,还能给我招来生意。等我赚了银子,一定要请你去香满楼大吃一顿。” “是我该谢你的,这事一般的人办不成。即使把交待的话一字不漏的说出去,也没你神色坦然。” 苏樱笑道,“你落落大方,没把这当成多羞于启齿的事,别人就不会想得那么龌龊。这场赌算暂时休场,热闹看完,该表现自己的时候了。文人自认风雅,肯定有人会当众标榜自己的心思纯正。即使没人说,我有位朋友在上面,他肯定会替我说话。” 窗口的公子们,看着红木马车越走越远,又各自回到了方才的坐位上。 有人说:“我想起来了,刚才那女子是个开铺子的,曾经上门给我家夫人送过衣服。她铺子里的东西都贵得吓人,听说宫里的娘娘们都找她做。” 又有人附和:“对,也去过我家,难怪看着面熟。她的铺子叫云衣阁,取自云想衣裳花想容。” 有人嘻笑:“你就吹吧,刚人家自报家门了。一件小衣都要一百两,大衣服不得一千两啊。你出得起这个价嘛。你阿玛知道了,不得打死你这个败家子。” 第一个说认出马大娘的人,瞬间自我感觉良好起来,因为马大娘真的去过他家。他夫人跟福晋和宫里的娘娘们,所穿衣物是一个级别的呢。 年尧羹一杯一杯的呷着茶,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自马蓉出现以后,他一句话没说,坐的姿势也未动一下。 张廷璐拍着匣子,笑道:“不管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制作的,福晋出钱买下了,那就是她的。这赌是亮工兄赢。” 有人丧气地说:“嗐,四福晋糊弄人。” 有人如苏樱想的那样,想显示自己的品性高洁,踹了那人一脚,“你还真想看四福晋穿过的小衣?瞧你的龌龊心思。” ...... 胤禛来明珠府上是个幌子,但幌子也得有个理由。 他先是请教办学堂的事。 二人从办学堂谈开来,越说越多。最后话题,落在了明年征葛尔丹上面。 胤禛原本是想从办学堂开话,然后谈谈别的,顺带暗示,他近期不打算纳妾。怎奈明珠的话太吸引人,他越听越投入。 尤其是明珠分析漠北形势,让他增长了不少见识。 原先还以为葛尔丹就是个自不量力,又出尔反尔的叛敌。上次队伍被打散,上表归降。这才刚过了三年,就领着五万骑兵,在漠北烧杀抢掠,四处袭击其他部族。 通过明珠分析,知晓了,葛尔丹也是无奈之举。 所在的部族权利分化严重,人心不齐,需要用战争这种方式凝聚同盟。因为在对待外敌的时候,大家会暂时放下私人的恩怨。 只要野心勃勃的葛尔丹不死,他就会四处乱蹿,西北就无法真正安宁。 而葛尔丹被称为“草原之狐”,阴险狡诈,神出鬼没,即使把他的队伍打败了,他本人也可能会逃跑,伺机联络众人,东山在起。 所以此次出征,也许会比预测中时间还要长,万一让葛尔丹跑了,就要去追,否则前功尽弃。去追击,战线势必会拉的更长,那最重要的就是粮草。 粮草跟得上,就有时间跟他周旋。 接着又分析粮草由谁押运,比较稳妥。分析了一圈,三路负责之人各有利弊,竟然没有一路完全放心。 胤禛暗叹,明珠能坐在内阁中堂的位置上,凭得可不是奉迎拍马,挤压同僚的手段,那是有真才实学的。这种学问,既有对时局的了解,又有人情事故的通达。 听到兴致正浓时,被吏部来人打断。 从官袍的蓝雀补子判断,是八品。应该是在吏部负责跑腿的。 送来了五斛米、三匹锻和一条猪后腿,说是万岁爷明年要征葛尔丹了,龙颜大悦,与民同乐。只要是曾在朝中担过差事的,人人都送。 花白头发的明珠,腿脚倒是很灵便,立马跪下叩谢龙恩。 站在一旁的胤禛有些窘意。 这两位官员,看上去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样子,面对曾经的朝堂重臣,态度也太轻慢了些。明珠是有罪,但以前也立也不少功劳。 待他们离开后,胤禛慌忙解释:“明老莫要跟不会说话的晚辈们一般见识。曾经为官又因各种原因赋闲在家之人,上上下下,少说也得有几百,定然不会人人都送。” “准葛尔部是万岁爷的心头大患,也同样曾是明老的心头大患。晚辈冒然猜测,是万岁爷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明老。念及过往种种,就想着让明老亲眼看看,我大清是怎么大败葛尔丹的,也好了去明老心中的遗憾。” “这是万岁爷向明老发出的邀约。” 胤禛这番话,说得发自肺腑。他真心诚意的想着,明年征葛尔丹,明珠能随驾多好。 明珠当初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卫,能一级一级升到内阁中堂位置上,自是因为他的才能。现在不是中堂,但明珠还是那颗明珠。 征葛尔丹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就像明珠方才说的,在外敌面前,大家应该放下恩怨,共同面对。 一个无官无职之人,有什么可怕的?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他想惹事,坐在府里不出门,照样能惹事。 明珠内心波澜起伏。虽然他是做了许多罪不可赦的错事,但他对国家对朝廷对万岁爷的一片赤诚之意,可昭日月。 长叹了几口气,没有应话。 就在这时候,府上的小厮进来通报,说外面有人找四爷,是四福晋派过来的人。 胤禛原想再宽慰明珠几句的,一听是苏樱差的人,立马起身告辞。 急急慌慌跑到大门口,才想起跟年羹尧打赌的事和此行来明珠府上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