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知道这地方叫什么名字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又齐齐转过头，看着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豆豆。

    同时被两双眼睛盯着，豆豆却没看向他们，而是有点疑惑模样的打量着这里，半响才说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李新生问道：“豆豆家在这里？”

    豆豆听了他的话，对周围看了又看，仿佛在求证什么，最终伸手挠了挠头：“我不记得了。”

    李一帆让李新生牵住豆豆的手，然后带着他们两个往巷子里面挤。

    豆豆作为一个生魂，早上已经出现了鬼化的苗头——五感有碍，对正常食物失去兴趣，但是靠鬼化的那一点本能盯住了比他弱小的婴儿。要不是李一帆昨天就准备好的那一盆毛豆，即便按住了他早上想鬼化的趋势，现在也没法再控制住豆豆了。

    只是因为这就是个魂魄，再怎么好好保护，离开了身体也是不行的。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尽快找到豆豆的身体，然后把魂魄塞回去。不然只有一个结局——要么魂魄离体太久沾染鬼气鬼化，要么身体死亡魂魄鬼化，总之都是鬼化。

    这条巷子弯弯曲曲的，也很热闹。脚底踩着能看出曾经是砖石铺的路，然而年久失修，许多地方都已经翘起破碎，草草被水泥糊了一下。

    两旁都是低矮的房屋，最高也就三层，有新有旧，全都挤挤挨挨的建着。上头全是横挂出来的竹竿，竹竿上晾晒着各色衣物，下面大门打开，变成了一家家便利店小吃店水果店五金店。而外面除了停着的各种车，还有小摊贩就地拿着个塑料袋或者泡沫箱等占着路，兜售些蔬莱蔬果药材什么的。更甚至还有个人摆了个小桌子，桌子上铺着红绸布，上面放着写八卦图易经之类的，后面竖了个牌子，上书‘算命’二字。

    李一帆盯着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穿着道袍拿着拂尘，微闭着眼睛正和旁边水果摊的摊主聊天的人看了好几眼。

    他们三个人是豆豆走在最前面带路，因此缀在最后的李一帆一停了一步就被李新生发现了。他转过头来：“爸爸，你怎么不走啦？”

    “走。”李一帆收回目光，继续跟在两个小朋友身后。

    一路走过去的时候，李新生还会好奇的四处看，但豆豆一路洒着豆子，跟着豆子走就目标明确多了等他带着李一帆父子一路在里面年份悠久的楼房里转来转去了一会儿后，李新生的手忽然空了。

    “嗯？”李新生被吓了一跳。他抬起自己的手抓了抓，眼睛使劲在豆豆原本该出现的前面看了看，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

    “爸爸，豆豆不见了！”李新生连忙扯动李一帆，慌张说道。

    李一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安抚的：“没事的，豆豆是去找另一个豆豆了，等你再次见到豆豆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合体，变成一个豆豆了。”

    李新生想了一下：“哇，是魔法吗？”

    “差不多吧。那我们快去找变过魔法的豆豆吧，我还想和他一起玩呢，而且你看，他前面一直抱在怀里的玩偶都掉在地上了。”李新生放开李一帆，跑到前面，把掉在地上的玩偶捡了起来。

    趁着这个时候，李一帆走到外边的小卖部去，拿过那里的电话拨打了110。

    没过一会儿，接警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李一帆也没有多说，只是说看到一个神色可疑的人，拖着一个小孩子进了一栋楼里面，而且那个小孩子看起来状态有些不正常。

    打击妇女儿童拐卖一直是警方工作的重中之重，听到李一帆提供的消息后，接警员立马记下了他所说的地址，随即便派车赶往李一帆他们所在的地方。

    等李一帆挂断电话后，小卖部的老板娘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是哪的人？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报警做什么？你可别打扰我做生意！”

    李一帆掏出钱来付账，一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一边小声说道：“大姐确实没认错，我不是这边的人。只是……我老婆是这边的。她和我吵架了，把我们的孩子抱到这边来不给我看，没办法，只能够找警察了。不是总说有困难找警察吗？我这见不到孩子，也是没办法。”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怕说是家事警察不理我，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老板娘一听这个解释，眼里的防备少了一点点，再加上那边的李新生走过来，拉着李一帆的手问为什么还不去找豆豆，更加佐证了李一帆的话，老板娘的态度就变得和蔼，再加上能看八卦的热情热线。

    此时便利店里也没有其他的人，她见这两人长得都还不错，于是起了些探听八卦的心思：“你老婆叫什么名字？住第几层的啊？指不定你说出来我还认得出来呢，你也是，叫什么警察呀？叫我们这些熟悉的邻居去劝一劝不就好了。”

    李一帆苦笑一下，随口说了个名字。

    老板娘想了想：“我们这好像没叫这名字的，不知道住哪。”

    “也是。”李一帆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不瞒您说，她和她家里面关系不好，据说是还很小的时候有个算命的来和她父母说这孩子命不好，于是连姓都改了，从小是在乡下长大的，街坊邻居不知道她很正常。”

    “这回也不知道怎么了和我闹矛盾，也不回乡下去，就直接跑到她爸妈这来。关键是之前我们谈恋爱的时候，连他爸妈是什么名字我都没问。也就只能麻烦一下警察同志过来查一查了。”

    老板娘一边听，一边唏嘘着，劝了他好几句夫妻相处之道。

    李一帆一脸诚恳的点着头，末了问道：“大姐竟然对这一片这么熟悉，那晓不晓得最近这几天有谁家是老是闭着门不出来的？我那媳妇儿一生气就不想出门，我怕孩子和他关在里面受不住。唉，都怪我，之前就算知道关系不好也应该问清楚岳父岳母家住在哪里的，不然也不会搞到现在，连人都找不到。”

    长得好就是有优势，李一帆做出这副诚恳求的模样，瞬间就让老板娘帮起了他。

    她仔细思索了一下，因为她这个店铺开在这几栋楼出去的必经之地，每日里来来往往的人早就面熟了，谁没出去，谁什么时候回来，这么多年基本上心里也都有个数，因此很快就说了几户人家。

    李一帆对此万分感谢，老板娘摆摆手表示不是什么大问题，要是需要的话到时候，她还能出个面帮夫妻两个调和调和。

    千恩万谢的答应了，李一帆就和老板娘开始谈论些家常。他还买了店铺里面好几样，不算贵，但是价格也不低的东西，说是等会见到了老婆孩子要给他们吃，更加赢得了老板娘的好感。

    因为这边是有名的城中村，道路巷子不怎么好走，所以即便是最近的派出所，也费了点功夫把车开进来。

    进来之后。从车上下来一高一矮两个警察。他们下车之后，先是拨打了个电话。找到了便利店。

    “谁是报案人？”

    李一帆站了出来：“是我。”

    高个警察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见到他语速很快的问道：“就是你报案说看到有形迹可疑的人，带着小孩往这边走是吗？具体情形再描述一遍，还有发生的地点是在哪里？”

    “两个小哥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李一帆还没说话，旁边的老板娘便招呼道。

    她脸上带着探讨别人家劲爆家务事的八卦神情，替李一帆向两位警察说道：“就是他老婆把孩子藏起来不让他看了，他又找不到他老婆在哪，这才报了警的，您二位别紧张。”

    那警察看了李一帆和老板娘，对视一眼：“家务事？”

    老板娘摆了摆手，一副‘我很懂，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没错，就是家务事。让我说啊，这事就不应该麻烦你们警察，你们多忙啊，是不是？可谁叫这小伙子先打电话在先，我不晓得呢，要不然我就直接带着他上门去找他老婆去了。”

    老板娘这么说的时候，李一帆一脸羞愧羞恼羞窘的表情，也没否认。这就让警察有点不满了：“拐卖儿童是重点观察案件，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啊，要认真算起来你这可就是报假警。”

    “是是是，警察同志教训的是。只是我这孩子一直见不到，心里着急，这才一时糊涂说了谎话。”李一帆十分不好意思道。

    他这样倒让老板娘出来打圆场了：“也不能这么说，那这孩子是他的，就算孩子他妈也不能不吱一声就乱带走啊。警察同志您两瞧瞧，这玩具，这吃的，都是给两个孩子买的，多好的父亲啊！咱们马上上去帮他找找人，找着了他放心，您两个也完事，不是什么要教训的大事。”

    警局每年都要接到很多乱七八糟的电话，也因为乱七八糟的电话出过好几次不知所谓的警，这些高个警察都知道。

    只是刚巧今年在评优评先，他工龄资历什么的都差不多了，就是差点亮眼的实绩。加上听说不久前刑警队那边就是接了个报警电话，说是在淤泥里发现了一大团的头发，出警后发现了公园沉尸案这么一个大案，因此在听到有个可能涉及拐卖儿童的报警时才赶紧出了警。不想破大案的警察不是好警察，他想着虽然他就是个基层小派出所民警，可万一运道到了呢？那就是实打实的功绩啊！

    结果到这一看，原本以为的大案瞬间变成了鸡毛蒜皮的家庭矛盾，心里落差有点大，这才教育了李一帆。

    只是不管这性质变成什么样了，总归是群众求助，也是得解决的。再加上现在还有一个热心群众，在积极的想要提供线索为他们引路，高个警察面色就和缓了一些，他调了调自己身上的执法仪，对李一帆两个点点头：“那走吧。”

    警察的话就像是个发令枪，老板娘立马把老板叫了出来看个店，她则一边和警察闲话家常，一边脚步飞快的在前面走着，走的时候遇到下来倒垃圾的熟人还一定要打个招呼。

    熟人见到她身后跟着警察还有一对陌生的父子两，有些诧异的问她怎么了。

    老板娘隐含得意的叉着腰，面上故作不耐的挥手，让熟人等会儿再聊，她要去为国家服务，过会才有时间。

    熟人被她这娇柔造作的样气了个倒仰，老板娘心里却爽快的很。

    这城中村里很多都是跟她一样的中年人，像她们这种守着店的女人最爱聊的就是各家的八卦，谁能掌握第一手八卦资料，谁就能在小团体中被簇拥。想想现在自己为了掌握第一手八卦奔跑在第一线，但他得到了这些八卦，回到小团体之中被追着问的时候，啊，那感觉，老板娘想了想就觉得美的很。

    她脚步轻快的带着他们走进了旁边的楼，开了底下的防盗门。然后按照李一帆给的提示，是那种很久都没有出来人的屋子，但又有人住的那种，老板娘很快就选中了目标。

    正准备敲门的时候，李一帆忽然阻止了她。

    “大姐，我忽然想起来她之前和我说过，说是家里楼层高，偶尔来一次看风景都还可以，我想这是不是在顶楼啊？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应该早点说。”高个警察看了他一眼。

    老板娘倒是没什么影响，她只是想了想，然后忽然一皱眉道：“老罗？他家的女儿不是叫……”

    李一帆看着她：“是啊，就是小罗。”

    被那眼睛一看，老板娘瞬间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她一拍手：“说起来老罗他们一家确实是好久都没见着了。之前天气热，他们就没有去做工，说要好好歇息一段时间，不过那时候也会下楼来丢个垃圾什么的，前段时间还来我这里买了好些泡面，说不想做饭呢，这几天却是没见着人了。”

    “不过听说她家闺女确实是嫁了一个外地的。难道就是他们家？”

    高个警察接过了话头：“既然这样，就先去你说的那个老罗家看一看吧。”

    “成。”老板娘转身，蹬蹬蹬带着他们一起开始爬楼梯。

    他们这边城中村的房子都有些年头，最高的也就七层，和那些新式楼房一点都不一样，没有物业，没有防盗门，也没有电梯。现在楼下的那个防盗门还是因为之前入户盗窃案发生的非常频繁，住户怨声载道的，这才由人牵头，耗了很久才集资安了一个，可是电梯什么的那是别想了。

    一个是经常搬货的老板娘，三个是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李一帆把李新生抱在怀中，一行人楼梯爬得并不算慢，很快就来到了顶层。

    一层楼有好几个住户，老板娘带着他们往里走，走到最里面一间时才停了下来。

    “这就是老罗家了。”她说道，随后在警察的示意下，抬手敲了敲门。

    刚开始敲的时候，老板娘信心十足，很快里面就会有人来开门的。可等了许久，她手都敲痛了，里面也还没有要给她开门的迹象。

    老板娘觉得有些尴尬。

    她轻轻咳了两声，改敲为拍，一边用力拍一边喊：“老罗，快开门啊！燃气公司的人过来检查燃气表了！”

    里面毫无动静。

    老板娘还要再敲，被觉得有点不对劲的警察拦下来了。

    “警察同志，您再等等，可能在睡觉呢，过会儿就会来开门的！”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自告奋勇带路的本小区居民，老板娘觉得自己这件事情没办好，有点损面子，连忙说道。

    高个警察对他摆了摆手，扭头看向李一帆：“你确定你要来找你媳妇的事情，你媳妇不知道？她不会是故意在躲着你吧？”

    李一帆连忙摇头：“不可能的。她恼我恼的很，什么通讯方式都拉黑了，我就是想告诉她我要来也没办法。不过，警察同志，我那媳妇儿气性大的很，一生气还不爱吃饭，这都好几天了，不是说也只在老板娘家买了些泡面什么的吗？会不会她把自己饿晕了，所以才没发出来开门啊？”

    他这话说的，让那两个警察觉得有些无语，一会儿才有些犹豫的道：“不会吧，你媳妇还真能把自己饿昏的？”

    “也不一定……”尴尬的笑了笑，李一帆还要说话，忽然间抽了抽鼻子，大惊失色道，“怎么闻到一股好臭好臭的味道？天啊，她们不会是这么久都没有去倒垃圾，熏臭了吧？”

    “警察同志，咱别敲了，直接破门而入吧，我怕他们真的昏倒在屋子里！”

    这可是别人家，他们也是警察，不是土匪，怎么就能直接踹门而入？高个警察正要斥责李一帆乱出主意，就见往前推门的李一帆手一伸，直接把门推了开来。

    “……”

    两个警察看看那个门，又看看李一帆，最后视线落到老板娘身上。

    老板娘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她也没想过这门根本就没有关的啊，不然早就进去了，何至于敲这么久。

    眼见着李一帆人就要进去了，警察的人跟在他身后要拦住：“等等，就算这门没关，咱们也不能就这样直接进来啊，还没确定是不是你媳妇家呢！”

    “没有没有，我看到了摆着的相片，这确实是我媳妇家。”李一帆说完，他转过身一拍脑袋，对站在门外的老板娘说道，“我买的那些东西落在大姐你店里，忘记带上来了，等会儿我孩子见不到肯定会哭，能不能劳烦大姐您帮我跑一趟拿一下？等会我给您加钱！”

    老板娘觉得不行。

    她这好心把人带上来，为的就是拿个八卦的第一手资料，结果现在却被人用这种借口往下赶，怎么能罢休？当即就说道：“这又不碍事，你把孩子带出来，领着一起去楼下呀，我那店里也可以坐坐，给你们好好的谈谈心的！”

    然而里面的人一点话都没有回，还直接把门给她关上了！

    瞪着面前结结实实的木门，老板娘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李一帆直接穿过门，从里面揪出来暴打一顿。她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这个后生好呢？！

    然而原本被李一帆伸手就推开的门此时严丝合缝的关着，一点都不给她重新进去的机会，老板娘再不甘心，也只能气鼓鼓的转身下楼去拎东西了。她决定等会看到了李一帆一定要好好的说道说道！

    而门里，两个警察对于他这样的行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矮个警察忍不住说道：“你就这样把中间人给关在了外边，不怕待会见着你媳妇，没人拦着她挠你呀？”

    话音落下，他就见到原本一副畏缩状态，脸上时时刻刻都透露着一股家事被人发现的尴尬表情的李一帆忽然把表情收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对两位警察道：“我要报案，举报这户人家拐卖儿童。”

    警察被他的前后不一说法弄得摸不着头脑。

    高个警察微微皱眉：“你搞什么呢？不是说要来找你媳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