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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儒怅然的叹了口气:“是啊。当今最肖其父,不止容貌,其野心更甚,又极多疑。他随身佩戴幽兰草,就是为了防止你长姐有孕。外戚势大,是他不愿看见的。如今大皇子已长成,李淮又正当壮年,你长姐这时有孕又能助他分担谢萧赵三家的压力,至少这十个月内,三家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长姐生下这个孩子。” 卫昭阴沉着脸:“待日后事定,他便会利用长姐反诬卫家,所以无寂自毁容貌为的就是防备李淮。” “也可以这么说吧。若那时李淮从与旧贵族之争中腾出手来,只怕等着我卫家的会是灭顶之灾。” “父亲这是何意?” 卫儒将冰花芙蓉玉收好,踱步走到书案前,沉声道:“你以为堂堂齐王长子为何会沦为僧人?” 卫昭脸色一变:“武帝!” 卫儒沉着脸点点头:“这也正是我今日要告诉你的事。” 书案后的墙壁上陈列一张落雕弓,弓臂雕刻一圈圈云纹,纹理之中血液混着汗水凝固,经年累月的侵蚀,那些血垢已成为落雕弓的一部分。 卫尚弓马娴熟,卫家枪法出神入化,卫尚的箭术亦是军中翘楚。落雕弓是齐王特意命人为卫尚打造的弓箭,代表了卫家的荣耀。 “伐楚之战,齐王点了你祖父为前锋官,又着令其弟李瑜留守盛京,我也一并留下。” “楚国已是强弩之末,反倒是我齐国全军上下勠力同心,士气正盛。任谁也没有想到楚国会在定军山设伏……” 卫儒眼神渐渐凌厉:“行军路线乃是机密,我军布防只有齐王和心腹知晓。当时兵分两路围困楚国溃军,齐王和祖父欲在定军山设伏围剿楚未帝,不料楚国先我们一步到了定军山。祖父为保护齐王中箭身亡,而齐王在奔逃途中不慎坠马,牵动了伤口。” “最后是齐王的心腹蓝用带着残兵护送齐王回到大营,东路军阻截了楚国部分溃军,而楚国的精锐却早已护送楚未帝奔南郡去了。” “齐王得知围剿失败,气急攻心,伤口崩裂,不治而亡。消息传回盛京,韩夫人受惊难产,胎死腹中,没过多久,韩夫人也郁郁而终。齐王之子年幼,国家又是初建,吴夫人恐君弱臣强,齐王打下的江山毁于一旦,便扶持李瑜登基。” “李瑜追随齐王征战,有跟着一众武将拼杀出来的军功,他登基,绝大部分人都赞同。少数支持正统的臣子也在其后李瑜表现出的知人善任,仁厚节俭中渐渐放下成见。” “李瑜将齐王之子带在身边教养,并承诺待公子长成便还政于他。岂料不过两年时间,公子遇刺,下落不明。李瑜大怒,命通察府彻查,最后证实为楚国余孽所为……” 卫昭听到此处忽然一个激灵:“贼喊捉贼。” 卫儒冷笑一声:“但凡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又有几人是心思澄明的。李瑜文武皆修,为人端方,又礼贤下士。我追随他多年,自以为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公子遇刺后,我也尽心尽力的帮助他查找线索,为的就是打消群臣对他的怀疑。可你知道,我查到了谁?” 卫昭瞪圆了眼睛:“不是楚国所为!” 卫儒怒极反笑,攥起拳头捶了捶胸口:“我倒宁愿是楚国所为,至少我能光明正大的去恨。” 卫昭没有说话,他看着素日挺拔坚强的父亲流下一行清泪,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卫儒咬牙挤出两个字来:“蓝用。” “齐王心腹?” 卫儒双目赤红,咬牙道:“没错。蓝用自小跟在齐王身边习文练武。早前齐王府不如他的下属都已各自领军,蓝用心中难免不服。只是那时他还知道谁是主子,纵有不满也不会逾矩。其实齐王一直没提,不过是等着天下大定时给他一个大功劳,所以才会在伐楚之战中带着蓝用。他若安分守己,待齐王登基自少不了封侯拜将。可他偏偏受人挑拨,以为齐王无意提拔他。” 卫昭下意识的踉跄了一下:“泄露定军山机密的是蓝用!” “他受命于李瑜,将行军路线透露给楚国,所以齐王会在定军山遇伏。只是父亲以一己之力断后,替齐王争取了撤退的时间,如果不是蓝用事先在马上动了手脚,那一战,齐王可以不用死的。” 卫儒也说不清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是伤心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他曾以成为李瑜身边第一大将为傲,越是骄傲,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就越疼,疼的刺骨。原来温润的表象下是那样□□裸的野心,原来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他可以罔顾人伦,手足相残。 这是卫儒并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他讥笑一声:“齐王死后,作为齐王心腹之人,蓝用得封平南侯。不止如此,他还深得吴韩两位夫人的信任,甚至在不知真相前,我也非常推崇他。我们从未怀疑过他。公子失踪那日,是他将公子带出府去马场骑马,路上遇伏,公子失踪。可笑那之后我还提了壶酒去安慰他……” “蓝用以为除掉公子,李瑜地位稳固,他便也高枕无忧了。却不知李瑜连亲兄都敢杀,又岂会留着一个握着他大把柄的人在。蓝用不甘被利用,被追杀临死之际找上了我,将所有事据实相告,我才知道高高在上的帝王才是杀死父亲的真凶。可我又能如何呢?” 卫儒捋了把脸,人前威严的镇国侯在这一刻忽然像没了爪牙的猛虎,他悔,他恨,他不平。却不敢悔,不能恨,更不能将不满写在脸上。若为齐王讨公道,报父仇,起兵造反。凭卫家,韩家,褚家三家之兵马,足以撼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