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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深吸了口气, 又是一叹, 在假山周边寻了处地,倚石壁而坐。 云姒一手撑伞,一手托腮, 耳畔是淙淙的流水声, 她人在将军府, 心却记挂着某个人。 就在思绪飘远的时候,响起脚步踏碎竹叶的声音。 云姒循声望去, 只见幽暗的竹林间,有一个暗红身影走出,那人身姿高挑婀娜, 纵使黑纱遮面, 云姒仍是一眼认出了她。 在此处, 没什么可拘束的。 她惊喜起身,清越一唤:“轻妩jiejie!” 云姒脚步轻快, 小跑到她面前, 笑道:“你怎么在这儿呀,哥哥还骗我说你住四方馆了,没在府上, 我还想着明日去寻你呢。” 喻轻妩眼睫微动,不过是因为那日喝了酒,一时起了心思故意挑逗云迟,她才在他府上住了几日罢了。 想到什么,云姒笑颜清绽:“轻妩jiejie是来找哥哥的吧,他睡得可晚了,现在肯定还在屋子里看兵书,你快去。” 掩在黑纱下的面容看不清情绪,须臾后,喻轻妩只浅声道:“不,我找你。” 找她? 云姒微顿,端详她深澈的双眸,见她似是有话要说,虽疑惑,但唇边还是拂过笑意:“好啊,”转过身,走向假石的方向:“那我们坐着说……” “十六年前父王自齐归国,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去过永安侯府。” 清幽淡然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身后响起,云姒脚步一顿,扭过头来看她。 喻轻妩静静凝视她疑惑的眼神,不急不缓道:“父王那时身为质子,在大齐并无权势,但他不惜涉险,想要带你娘走,只是你娘舍不下你哥哥,也不想连累父王,故而不愿离开。” 云姒不由愣住,微微蹙了眉,喻轻妩目光不避不移:“你娘亲出事后,父王听闻此事,他不想留你在大齐受委屈,所以,我是专程为你而来。” 什么娘亲父王的,云姒听得云里雾里,心中却又有丝缕线索缠绕,怔愣良久,最后只好咬唇泛了声笑,讷讷问道:“轻妩jiejie,你……在说什么呀?” 喻轻妩唇边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提步上前,站到她面前,用难得正经的语气对她道:“姒儿,你并非云清鸿的生女,而是北凉的二公主。” 反复思琢她的话,云姒一时间失了神,心中纠结难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知晓她的身世被瞒了十六年,忽而被告知定是难以置信,喻轻妩垂眸静了静,而后轻声道:“北凉皇室有一种秘药,凡王族血统,皆需服用至嫁娶之年,如此,下一代若是男孩,右眼角会有血莲胎记,若是女孩,则是左眼尾生有冰莲,印记平时并无异样,唯独在月下显现,这是王族身份地位的象征。” 握伞柄的手蓦然收紧,云姒一僵,只见眼前那人纤手轻抬,慢慢摘下了那面上黑纱…… 那容颜入眼,云姒清润的凤眸倏然睁大,眼底一刹涌上千思万绪。 * 木叶斑影倒映湖中,衬得那点滴月色浮现诡秘。 将近亥时,早已是宵禁的时辰,御乾宫中唯几盏宫灯清烁光华,陷入一片阒静之中。 齐璟立于湖边,湖面轻浮着朦胧薄雾,显得这样的夜颇有几分晦涩凝重。 他静静站了许久,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离了几步远,李桂顿足,躬身道:“奴才见过陛下。” 话落,却迟迟未有回应,那人只是静默望着前方,峻拔的背影尽现傲冷之气。 李桂悄探了眼,皇帝传他来此,却又无话,这让他不禁有些不安。 片刻后,李桂又道:“夜已深了,陛下日理万机,还是早些歇息,若是难以入眠,可需奴才取安神香来?” 月漫漫,夜未央。 终于听得那人淡淡出声:“李桂,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李桂顿了顿,缓声禀道:“回陛下,奴才自陛下幼时习读,便在陛下身边伺候了。” “那真是许久了。”齐璟语色清冷,浅浅阖目,一声低幽叹息:“朕听说宣明帝在位时,你还只在司苑局做事,自朕习读起你便被分遣到了东宫,倒还真是青云直上啊。” 他的话难辨情绪,李桂握拂尘的手紧了紧,“奴才……承蒙陛下信任……” “信任?”齐璟突然低低笑了声,又慢慢敛去,淡漠道:“知道朕为何唤你来吗?” 手心冒出的汗将拂尘的木柄染上了湿印,李桂僵硬着身子道:“……奴才愚钝。” 齐璟敛眸:“齐煜在丰山道馆如何了?” 李桂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后又垂首道:“尚还留在那处,但凭陛下吩咐,奴才明日就遣人去办。” 齐璟一声不明意味的轻笑,“原来还在等朕的吩咐,好歹血脉相亲,朕以为你早自有安排了。” 他话语清淡入耳,李桂心头蓦然一震,还是强自镇定:“陛下此言,可是折煞奴才了。” 齐璟漠声:“姒儿还在侯府时,一封书信邀朕饮酒,那日谢夫人出事,朕偏就晚了一步,李桂,朕念你是前朝唯一余下的宫奴,故而重用过你,但有些手脚做多了,朕也不是发现不了。” 李桂立马跪下:“奴才冤枉,陛下定是有所误会!” “这么多年潜伏朕身边就不提了,当年夺权篡位一事朕看你也没少参与,又和赫连懿苟且私通,一路受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