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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绵便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了几根绣花针,又跟那婆子要了些带着缠枝花纹的布料。 玉绵有随身携带这些针线的习惯,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绣花针和布料都是现成的,她女红还算可以,不过一个时辰便裁好了带缠枝花纹布料,并针脚精致的缝好了一只荷包。 原本那块布料不甚大,但是做出来的荷包却是极为合适的,象牙白的底色,用了极好的晕染工艺,将那金线绣出的缠枝花纹衬得极为好看。 玉绵看着那只荷包,一切都是好的,要是有绣线在,用金线顺着缠枝花纹的纹路绣上个字儿就更好了。 可惜没带,玉绵也是略觉遗憾。 看着玉带上挂着的那只精致的荷包,赵都督薄唇不动声色地微微一勾,一张俊脸甚是满意地点了点。 “先前工部尚书吴大人为官清廉,性情忠厚,告老还乡后也是很秉持为官时的道德修养,他这辈子曾收过三个门生:一个成了夷安公主的驸马;一个在吏部当差,还有一个现在还在田里插秧。”玉绵侧目看着赵恒,见他手指轻抚过那只荷包,继续道:“世人都说吴大人前两个门生很出挑,可我却觉得插秧的那个门生是最出色的,安贫乐道,国难当头时却能披挂上阵,若是有个门路,去兵部是最合适的。” 忽听得这句,赵恒不由回头,只见玉绵一张清秀绝俗的瓜子脸,一双杏眼儿眼睛中隐隐有遗憾感慨之意。 “但他风头出得不好,偏生为了迎合先帝的意思,提出火耗归公,想要肃清贪污墨吏,却落得个让清官生活难以为继。”赵恒冷嗤一声,“清官为民为国,可惜迂腐之气太重,天下吏治不是儿戏,更不是书本上写写画画的那些,只想出一些理想性的东西来,最后害的还是百姓。” 玉绵看着赵恒的口型,并没有沉默或者像是其他官员一般讨好顺着他说,而是不卑不亢道:“耗羡归公是吏治养廉,所有郡县不能私留火耗,而火耗也并不是全部上缴国库,而是让地方上的知府掌控着,那些财政疲难的郡县,在拨发银两时多分一些,闲散的那些官员该清的清,那些清廉的官员分发适当的奖励的银子,贪腐的按照大梁律法严办,萝卜加大棒,这样贪官墨吏也能得到惩罚。” 赵恒听到这话,不由笑道:“你倒是把他提出的又改进了一番。可惜现在大梁的官员就是需要灌猛药,全拨给知府,知府怕是不用三年清知府便可十万雪花银了。” 兴许是说到了感兴趣的话题,赵恒靠在一旁的柳树上,轻挑眉尾,好心地拉过玉绵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写了个“查”字。 看到那个“查”字,玉绵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便需要监察,在大梁设立三层监察御史,中央御史监察地方知府、同知、通判;然后地方府设立府级监察御史,专门监察州级的知州、同知、判官;最后州级设立监察御史,专门盯管县级的知县、县丞和主簿,这样便可减少中央监察御史的工作量,州级知府也会因为忌惮上面的监察御史,收起贪墨的手脚。”玉绵对答如流,最后沉吟道:“当然,这些监察御史就需要插秧的徐大人那般中正耿直的。” 这种话,被玉绵娓娓道来,倒是没有那些枯涩僵板亦或着讨好惹人厌的味道。 赵恒颇为诧异的挑眉侧目看着,原本他只以为玉绵只是会些茅山术的唬人东西,不想竟然能讲出这般有政治建树的东西。 甚至不朝廷里那些考科举上来的男人布置曲划的还要精妙。 这小人儿若是没有耳聋,且为男儿,考取个功名,入了仕途,必能有一番作为。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歇脚的客栈,客栈里灯火辉煌,那些跑堂儿的更是在兴头儿上,见到玉绵和赵恒来,赶紧安排客房,道:“今个儿因为咱们郡县要举行乡试,所以客栈这会子紧的很,那些下等的客房都被秀才们定下了,您二位就且住天字一号房。” 玉绵听小厮把她和赵恒安排一间房,顿时急的变了脸色。 赵恒却接下了腰牌,随着那跑堂儿的上楼,待到了拐角处,一把将玉绵拉过,压在墙角儿,低低道:“乡试正是查徇私舞弊的好时机。” 玉绵眉眼微微一敛,乡试,花银子和找关系的不少,在这事儿上一查一个准,且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细细想想,现在的大梁治世之下有太多的纰漏,张太后只知道争权,一副妇人的狭隘,赵恒奉旨而来,却是在这些漏洞上极为费心。 想到这些,玉绵竟然从心里开始有些体谅起赵恒来。 明月皎夜光,香乱舞衣风。 客栈下首,一个纨绔一样的秀才耸肩,手里捏着一个酒壶,唇角挂着无所谓的笑容,听到同行的秀才说要好好准备,更是嘲讽一笑,“山人自有妙计,科举考试这事儿不是单单有才华就可以的。” 另一个秀才偷笑,“说的什么胡话,咱们这一届最好的就是唐秀才,只要唐秀才在这科举考试就是要拼才华的。” 那个纨绔秀才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眼底闪过一丝坏笑。 拼才华哪里拼得过身体,往饮食里放些昏睡药,一旦错过乡试的时间,任他才华怎么出众,也没卵用。 小半个时辰后,玉绵用完晚膳,看赵都督出去办差了,便想着和婆子在外面的街上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