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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少的西门闻雪心中,长兄一度是他的天。 他崇拜兄长,追随兄长,他觉得兄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战无不胜,无往不利。 直到和春风剑那一战,将兄长的骄傲彻底碾了个粉碎。 再后来,嫂嫂离世,为了替嫂嫂报仇,他乔装改扮,潜入太阴宫中。 他原是为了报仇而去的,可他没想到自己会遇上龙女相思,更没想到自己会爱上她。 他一面自我唾弃,深恨自己为何会爱上一个魔道妖女,一面却又无法自拔。 被这样极度分裂的情绪折磨了半年之后,他与正道联手,成功攻破了了当年掳走嫂嫂的那座分坛,即将功成身退之际,却被人发现了身份,不得已,他只能假死出逃。 他不知道那时相思已经怀有身孕,也刻意不去打听相思的消息。 他恨相思不顾二人情分,真地动手杀他,也怕自己再见到相思那张脸,就会再度沉沦,无法自救。 后来,他娶了妻子,玉凝虽不是他心中所爱,但她秉性温婉,与嫂嫂十分相似,西门闻雪觉得,自己还是能举案齐眉地和她度过一生的,前提是——他没有意外撞见玉凝和兄长的丑事。 西门闻雪永远也忘不了他从梵天净土归来的那一夜。 他从不归寺的僧人口中得知了相思曾产下一子的消息,自此便失魂落魄,沿途回家的路上,他多方打听相思下落,可这个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女人却似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无从寻起。 西门闻雪魂不守舍地回到家中,他归家的那一夜,正是风雨交加,他拨开婚房的纱帐,看见他的妻子醉倒在凉榻上,玉/体/横陈,柔美的身段如白羊羔一般莹润诱人。 而他一向敬爱的兄长正伏在他的妻子身上施逞兽/欲。 那一刻,西门闻雪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被天雷击中神魄,悲愤、痛苦、羞耻、失望……种种情绪一齐从胸腔里冒出来,撑得他的胸膛几欲爆裂。 然而西门闻雪最终还是没有走上前去质问兄长,反而木然地从屋中退出去。 少年瘦削的身子仿佛行尸走rou一般,无知无觉地接受着暴雨的冲刷。 他敬爱自己的兄长,在他眼中,兄长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而他敬爱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般令人不齿的事情来? 他的兄长,分明只爱嫂嫂一人啊,嫂嫂死后,他心痛不已,至今仍未再娶,他怎么可能,又怎么会对自己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呢? 西门闻雪说不清兄弟二人之间的情分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变质。 或许就是从那一夜开始,又或许是更早的时候,早在兄长将如慈母一般对待他的嫂嫂逼死时,他便对这个刚愎自用的男人开始产生了失望的情绪。 西门闻雪摸着灵枢上的“奠”字,淡淡道:“也许我早就开始恨你了。” “幼年时,我痛恨你的天赋,你那么耀眼夺目,衬托得我如此平庸,父亲看我,就如同看一块点不化的顽石。” “少年时,我痛恨你自大自负,软弱多疑,不过是败了一剑,就终日郁郁寡欢,甚至逼死了最爱你的嫂嫂。” “我恨你事事都要做主,我恨你始终将我当成那个跟在你屁股后头喊‘哥哥’,只为奢求你一句嘉奖的小可怜虫!” “就因为你是我最敬爱的兄长,所以你几次三番借酒行事,玷污阿秀的身子,我都不敢揭破。你当年渡劫失败,重伤垂危,是我去拿了相思的内丹回来救你。” “可你清醒之后,你对我做了什么?!” 西门闻雪说到这里,猛地站在起来,眸中浮起血丝,神情狰狞,咬牙切齿地吼道:“你杀了我最爱的女人,你杀了我的‘孩子’!” “哈哈哈……” “我为你报妻仇,我为你打理西门家上上下下无数内务,我为你忍下男人最不能忍的耻辱,我为了你剖了心爱之人的内丹……可大哥你,就是这般待我的!” 西门闻雪泪水长流,伏在灵枢上嘶声痛哭,过了会,忽然又抬起头,阴阴发笑,哭笑着说道:“大哥,你可知阿秀肚子里那个孩子为何会流产吗?” “没错,是我下的药。” “你杀了我最爱的女人,我便杀了你与阿秀的孩子……”西门闻雪说到这里,额上青筋条条鼓起,狞笑着道,“你一定不知道那孩子是你的吧?哈哈哈……” 西门闻雪抹掉脸上的泪水,右手轻轻地抚摩着棺材,忽而压低了声音,柔声道:“人生无法从头再来,人命却可以。大哥、相思,你们先安心地睡着,我很快就会让你们活过来,很快……” 说完,男子倏然转身,大步走出了灵堂。 白蝶般翻飞的纸钱瞬间便将他吞没了。 很久,很久以后。 灵堂中的棺材忽然轻轻动了一动,棺材的盖子微微后移,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棺材里头跳了出来。 西门独秀半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身子一阵一阵发冷。 收到那封诡异的匿名信之后,他思虑再三,最终决定在头七夜移走师父的灵枢,自己躲入棺材,等候信上所提的来客。 他此举,原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担心魔道的人会趁着头七众人防守松懈,潜入损毁师父的遗体,故而才出此下策。不曾想,他躺到半夜,忽然听到有脚步声走入灵堂,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惊得他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