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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随池烟传过条条巷道,敲响一张沉重的檀香木门。门从里面缓缓打开,白发苍苍的老人戴着老花镜看了半天,才笑逐颜开地拉过纪淮的手,漏风的牙齿说话说不利索,精神却不错。 “小淮来了呀,快进来,外公给你留了橘子糖。”他推推眼镜,混浊的眼珠看向池烟,热情减了一半,“大忙人今年也回来了啊,一起进来吧。” 池烟面露窘迫之色,她确实愧对纪淮也愧对父母,没有给他美好的童年,也没有担起赡养父母的责任。 说到底是她太以自我为中心,好在现在弥补为时不晚,没有出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情况。 纪淮进门就看见外婆表情木讷地坐在床沿发呆,脑袋微微歪向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婆患有阿尔兹海默症两年有余,外公始终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从未放弃。兴许是得知母亲病情日益严重,池烟才放弃逃避直面责任。 纪淮走上前去坐在外婆身侧,握住她的手,语气轻柔而平缓:“外婆,我来看您了。” 外婆盯了他半天,把手抽回去,怪叫着:“你是谁!走开!别碰我!” 外公连忙上前安抚外婆:“不要怕,有我在呢。” 纪淮感到手背火辣辣地刺痛,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外婆的金戒指在他手上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 他退到一旁,默默等待外婆安静下来。池烟踌躇地问纪淮:“外婆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有时除了外公谁也不认识。”纪淮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他卷起衣袖,平静地说:“我去做饭。” 纪淮随便做了几个家常菜,还从冰箱的冷冻柜里翻出了饺子。外公说这是前几天和外婆两人一起包好的,就等他一起来吃。 袅袅热雾在桌面升腾,头顶暖黄的灯光使房间看起来温馨宁静,这是纪淮梦寐以求的亲情。 外婆吃到一半,突然问外公:“这饺子都是什么馅的呀?” 外公给她夹起一个放在碗里:“这碗是胡萝卜猪rou馅,另一碗是玉米猪rou馅。” 闻言,外婆布满沟壑的双眼闪烁着夺目的光,如同小孩见到糖果那样的欣喜。她眼疾手快地从碗里拿了些饺子塞进怀里,视若珍宝。 “哎!”外公抓住她的手腕,轻声教训,“喜欢就好好吃,不要用手抓。” “我要拿回去给孩子吃!”外婆边点头边念叨,“烟烟喜欢胡萝卜馅的,小淮喜欢玉米馅的,我不吃了,带回去给他们吃。” 纪淮的眼睛有点发涩,视线慢慢被水汽模糊。他不经意抬眸看向池烟,只见她眼睛通红,双手捂嘴,已然泣不成声。 吃完饭后,外公照顾外婆午睡,纪淮与池烟也告辞回家。 一路上,纪淮都一言不发地靠着车窗看向窗外假装睡觉。他和池烟无话可说,他也不想和她说话,但池烟似乎截然相反。 “原来这些年来我犯的错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纪淮眼皮一跳,不为所动。 “万幸的是……你没有被我逼出病来。” 纪淮被迫穿女装这么多年,心理之所以还正常是因为他身边的人都在倾其所有地爱护他。班主任,外公外婆,包括已逝的爷爷奶奶。他虽然没能得到母爱,却也是浸泡在蜜糖里长大的。 他的父亲和母亲伉俪情深,但纪淮也无法理解失去爱人后就仿佛天都塌了的反应。或许是艺术家向来感性,崇尚至高无上的爱情与永恒的美。 相比之下,除去脾气暴躁这点,情感方面理智得不像话的纪淮,倒不那么具备探索艺术的资质了。 纪淮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卧室,连眼神都没留给池烟。他脱掉外套烦闷地抓起枕头抱在怀里,翻开通讯录给唐祁州打电话。 “撩妹勿cue……撩妹勿cue……” 听到自动回复,纪淮冷脸挂断电话,下一秒就收到了阮玉尘的微信消息。 [这是给纪淮小朋友的压岁钱] 纪淮打开红包,是632元。金额不大,看起来也没有特殊意义。收下红包后,纪淮直接点他头像拨语音通话:“你想听听关于我的故事吗?” 阮玉尘微怔,随即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他,“想。” 那个下午,纪淮给阮玉尘讲述了很久很久,从认识唐祁州开始,到遇见他为止。 纪淮的声音很好听,如同玉石撞击。故事也引人入胜,当他讲到初中那三年时,阮玉尘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阮玉尘那一刻产生了浓烈的悔恨与懊恼,他恨没能早点遇见纪淮,没能成为拯救他于黑暗之中的那道光。 可阮玉尘又无比庆幸,即使晚来一步,但终归遇见了他。 阮玉尘暗地告诫自己,纪淮不收红包就适可而止,如果收下就说明他不排斥同性的亲近。 可阮玉尘又害怕特殊金额让他看出端倪,因此发给纪淮的红包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632=520 99 13 过程有些刻意,结果满意就行,阮玉尘也只是想求个心安理得。 第39章 年后,池烟不再到处乱跑,而是在外婆家附近盘下一家铺面,打算好好装修成画室。她那颗宛若浮萍般漂泊多年的心,终于尘埃落定。 放假上来第一天,纪淮到宿舍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尤铮铮就拉着纪淮家里长家里短,如同老母亲般慈祥地捧起他的脸:“我们家淮淮好像瘦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