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连表情都做不了的。 我做鬼, 好歹还能摆出点狰狞的表情呢。荆酒酒心下道。 琰魔高高的个子站在那里,像是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 他俯首看了一眼荆酒酒的模样,抬起另一只手,戳了下荆酒酒的脸…… 荆酒酒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吃鬼, 所以赶紧往后躲开了。 琰魔看了看自己的手, 什么也没碰到。 他又问了一遍, 当初问白遇淮一样的话:“你是……什么?” 大家根本没把荆酒酒往非人的方向上想, 他们只傻傻地盯住了窗外。 哦豁。 他敢戳少年的脸, 白哥回过身来,脸都绿了。 管他是鬼还是鬼差, 一会儿不会打起来吧? “你是什么?”这头荆酒酒反问。 琰魔没有应答,但他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才缓缓丢开了简随帆。 以他的身高,简随帆一落下去, 就觉得屁股摔青了。但满腔的怒吼,都堵在了喉咙里。简随帆骂也不敢骂,打又打不过, 只能自己忍了。 这简直是他最黑暗的一天! 荆酒酒抿了下唇,隐约猜到了一点点琰魔的心思。 他曾经是幽冥之王,现在连收个供品都收得这么艰难…… 荆酒酒指了指篝火旁的一块空地:“你要坐吗?” 琰魔:? 如果他能做出表情的话,这会儿大概是茫然的。 从来没有人,连鬼也一样,他们都不会邀请阎罗王到自己的府中坐下。 琰魔顿了好一会儿,才迟缓地坐下了。 荆酒酒:“哦,你的身体比例是很正常的。只是普通人的放大版而已。” 琰魔:? 其他人:? 咋地,您邀请他坐下,就是为了看他裹着的衣服之下,两条腿究竟是怎么长的吗? 这时候“嘭”的一声巨响。 工厂大门被老头儿踉跄的步伐撞开,他口中嚷着:“不,不……”身体却又爬起来,朝着琰魔走了过去。 白遇淮先是看向荆酒酒:“问到了。”然后才看向琰魔,一下就神色冷淡了:“这个人,给你了。” 琰魔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他,不吃……老……” 您还挺挑食? 大家缩了缩身子。 我们年轻,不会是要吃我们吧? 琰魔转过头,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荆酒酒的身上。 白遇淮就站在他的身后。 琰魔坐着的身形像是一座山,而白遇淮则像是能移山吞日的巨兽,他的眸光冰冷,开口丝毫不客气:“你只配吃他。” 一时间气氛紧绷,其余人忍不住微微战栗。 那个老头儿还在朝着琰魔靠近,嘴里不合时宜地嘶声力竭喊道:“为什么是我?我在这里守了好多年!更多的人都跑了……为什么是我?” 老头儿望着琰魔高大的身形,眼球惊恐地突出:“你找的供品不是我,不是我!你早就找到它了!它就在你的脚下!” “艹。”摄影师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人还真有点没底线啊。” 老头儿哪管那么多,只声嘶力竭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眼看着琰魔低下了头颅,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柴。 老头儿:? 印墨:“跟丁瀚冰的单线思维差不多,都以为脚下就真是脚下啊。” 丁瀚冰:??? 琰魔抓着那根木柴,缓缓扭过了头:“你在……愚弄……神灵。” 他话音落下时,地动山摇。 将工厂团团围起来的白色身影口中发出呜噫的声音,那声音绵长悠远且冰冷森然,仿佛来自上古的幽冥。 “你许愿,最宝贵的东西……” “我拿…了…眼睛。可那是,假的。” 随着说话越多,琰魔的声音也渐渐变得越加流畅。 “我拿走…你的居所。可那是,假的。” “我拿走腿,是假的。” “什么才是……真正的,你最,宝贵的,东西?” “你……这个人?” “不,不!是山,是地,是这里……这里!”老头儿惊恐地大喊。 荆酒酒轻声说:“不是了。它曾经是你最宝贵的东西,可现在不是了。所以也不是它。” 琰魔缓慢地应了一声:“嗯。” 老头儿傻眼了。 “是你。你最,宝贵的,东西,是你。”琰魔将他拎了起来,高高悬挂在了工厂的大门上。 竟是仍旧一口也不想吃,只想将他活活风干。 大地的震颤渐渐停住了。 黑色的阴翳似乎有驱散的迹象。 荆酒酒怔了下,突然弯下腰,轻抚了下地面。 地下仍旧在瑟瑟发抖。 但慢慢地,慢慢地,它平和了。 琰魔立在那里,也一动不动。 荆酒酒问他:“你饱了吗?” “没…有。” 荆酒酒觉得他看上去太惨了。 于是他从旁边捡了两个泥偶,里面装的都是小鬼。他问琰魔:“你要嗦一口吗?” 琰魔定定地看着他。 白遇淮心头酸得都能泡出一桶老坛酸菜了,但又不好出声制止荆酒酒。 这是第一个不许愿,就向他献上供品的人,不,鬼。 琰魔垂眸,接过泥偶,滋溜一口。 荆酒酒:??? 荆酒酒:“你怎么这么用力?不是说好的只嗦一口吗?你每个嗦一口就饱了呀!你怎么一口,把它整个都嗦没了……快吐出来还给我!” 琰魔呆了呆,只好又原模原样吐了出来。 “……”众人抬手抹了把脸。 艹。 我人已经木了。 不就是鬼吗?没看见人家正和鬼谈笑风生、愉快喂食吗?没事的没事的。 白遇淮倒是轻挑了下眉,心底噼里啪啦地放起了烟花。 被嫌弃了吧。 古老的东西,就应该留在古老的地界,出来戳荆酒酒的脸干什么? 荆酒酒:“等我下山给你烧纸钱、点贡香吧。” 下山? 琰魔:“嗯。” 白遇淮目光一闪。 我不酸。 我不酸。 ……我为什么不能吃贡香呢?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供品你也拿到了。”荆酒酒说。 琰魔总觉得自己好像白干了。 但是仔细想想,又似乎没想出来哪里不对。供品太老,太丑,是他自己不要的。 他那张平淡无波的脸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于是最后还是依着荆酒酒的话,缓缓转身走了。 “这就完了?”摄影师恍恍惚惚地问。 荆酒酒:“嗯,完了。”“如果不完的话……” 摄影师心一提,心说不完的话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