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萧玉案笑了笑,开始干正事。和庐陵太守说的一样,这三具尸体一个烧成了焦尸,一个被砸烂了脸,还有一个被大卸八块,拼凑在一起还少个眼珠子,只能看出他们是两女一男。 萧玉案道:“三件命案,好像都是人为的啊。” 顾楼吟颔首:“看伤口是如此。” “那就奇怪了。”鬼邪之物无人性,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还能理解,是人就说不通了——杀了人,还专程去太守府抛尸,难道只是为了恶心人? 顾楼吟道:“无论如何,应当先确认死者的身份。” 王管家苦笑道:“二位仙长也听我们大人说了,府上和庐陵城中都无人失踪,我们也没办法啊。” 萧玉案围着三具尸棺走了一圈,发现每具尸棺上都刻着一个“寿”字,便问王管家:“你们家大人姓寿?” “正是。” 顾楼吟想到了什么,走到不远处的另一具尸棺旁,道:“这也是你府上的人?” 王管家一怔,忙道:“是的是的。” “谁。” “是我家大人早年纳的一小妾,失宠很多年了,关在后院里疯疯癫癫的,前阵子忽然上吊自尽,也没娘家人给她收尸,大人便让我把尸体运到义庄来。” 顾楼吟微微皱眉,“你说她是自尽?” “是啊,上吊死的。” 萧玉案道:“自尽之人,怨气横生,极易尸变。但我竟然没在她身上察觉到一丝怨气,是我修为太低了吗?” 顾楼吟:“不是。” 萧玉案问:“她是什么时候自尽的?” 王管家答道:“上月月底。” 萧玉案记得三具无名尸也是从上月月底陆续出现在太守府,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顾楼吟似乎和他想的一样,道:“开棺。” 王管家犹豫道:“这、这不太好吧,好歹是个姨娘,也算半个主子了,都说死者为大……” 顾楼吟没有理会,用剑鞘敲了敲棺材板,剑尚未拔出,只见棺材板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棺中女子约莫三十余岁,颈部有缢沟,舌尖微露,确实是自缢身亡。即便死状惨烈,也能看出她曾经是个美人。奇怪的是,萧玉案仍没有在尸体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怨气。 萧玉案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一个美人嫁给薄情之人为妾,失宠后疯魔自尽,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恨? 他的目光从女子的脸上来到她的小腹上,讶然一怔,“顾公子!” “我知道,”顾楼吟沉声道,“回去再说。” 王管家道:“二位仙长查完了?” “嗯——萧公子。” “在?” “你的头套,可以摘了。” 回到太守府,萧玉案跟着顾楼吟进了他房间,迫不及待道:“那个小妾怀孕了!”娘的憋死他了,总算可以说出来了。 顾楼吟道:“她已失宠多年,如何能有身孕。” “太守府所有带把的都有嫌疑。”王管家也不例外。 顾楼吟因萧玉案的粗鄙之语顿了一顿,“嗯。” “顾公子,你觉得三具无名尸和小妾的死有关联吗?” “有可能。” “那我打听一下小妾生前住的地方,明日我们一道去看看?” “好。” 次日,萧玉案向一个丫鬟打听了一下这个小妾的事。小妾名叫彤娘,自从被老爷厌弃后,一直住在后院的一间小破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几年只有给她送饭的丫鬟见过她。 萧玉案和顾楼吟不欲打草惊蛇,悄无声息地潜入后院。 太守府的后院挤满了人,颇有三宫六院的架势。也不知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府上的下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太守的众妻妾一个个精心打扮,仿佛要去赴什么宴。 萧玉案奇道:“他们这是在干嘛呀。” 顾楼吟道:“今日是上元佳节。”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萧玉案脸色陡然一变。他体内的合欢蛊,正是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发作——他今晚要发情了! 顾楼吟注意到萧玉案的异样,道:“萧公子?” “无事。”萧玉案勉强一笑,“我们走吧。” 彤娘生前住的院子又破又小,却没有萧玉案想象中的脏乱,看屋内的陈设,也不像是一个疯癫已久之人的住处。 “这年头疯子也开始爱干净了啊。还是说,是那两个送饭的丫鬟帮她打扫的。” 顾楼吟眉头紧锁,“不对。” 萧玉案静了静,什么都没感觉到,“哪里不对?” “怨气。” “我怎么——” “此物隐藏得极好。” “‘物’?你是说……”萧玉案环顾四周,屋内不少物件蒙上了一层白布,难道是有人故意想隐藏这个“物”? 顾楼吟的目光一一掠过方桌,床铺,木柜,最后落在某处。 萧玉案问:“要看么?” “嗯。”顾楼吟拔出剑,用剑尖挑起白布,一张女子用的梳妆台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张桌子有古怪吗?” 顾楼吟不语,直直地看着桌上的铜镜。 萧玉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他和顾楼吟的身影。“这镜子有什么不对吗?” “你还没感觉到?” 萧玉案感觉自己修为受到了侮辱,“……没。顾公子,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顾楼吟摇摇头,“说不清。” 萧玉案呵呵笑道:“说话说一半,老了没老伴。” “镜子里有东西。” “镜子里有我们。” 顾楼吟举起剑,轻轻朝镜面刺去,镜面出现一道列横,将他和萧玉案的身影分开。 萧玉案道:“顾公子,若这镜子真的有问题,我劝你还是不要弄碎它为好。” “为何?” “因为镜子碎了,还是镜子,更多的镜子。” 顾楼吟明白了萧玉案的意思,将铜镜用白布包裹住带走。 是夜,月明如昼。太守府点起了花灯,太守大摆宴席,其妻妾子女无一缺席,热闹非凡。他给两位仙长留了上座,邀请他们一同饮酒赏灯,无奈被两人双双拒绝。 顾楼吟喜静不喜闹,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萧玉案的托辞则是身体不适。 回房时,顾楼吟问:“哪里不适?” 萧玉案笑道:“顾公子是在关心我吗。” 顾楼吟停下脚步,“手给我。” “干嘛?” “诊脉。” 萧玉案缩回手,“不给。” 顾楼吟:“……” “可能是累了,”萧玉案满不在乎道,“休息一夜就无碍了。” 顾楼吟没有多问,转身进了房。 萧玉案抬头看了眼天边的圆月,似醉非醉的眼眸沉了下去,推开隔壁的房门。 夜色渐深,两道鬼魅般的身影落在太守府的屋檐之上。其中一人红衣似血,俊美风华,气势逼人。 “今夜是上元节,尊主真的不陪少尊主过节么?” 萧渡垂眸望着窗上萧玉案的剪影,轻轻一笑:“可是本座更想看阿玉合欢蛊发作的样子。” 第6章 孟迟望着萧渡的侧颜,无声地叹了口气。 少尊主期待上元节已久,刑天宗上下为了讨他开心,和寻常百姓一样挂了花灯,备了元宵,满山的火树银花。众人皆以为,尊主会好好陪少尊主过兄弟团圆后的首个上元节,谁料尊主只陪少尊主用了晚膳便要离宗。少尊主万般挽留,他温声软语地哄了哄,哄完了还是出了门,带着孟迟来到此地。 孟迟和萧渡同在刑天宗长大,她自认自己能猜到萧渡的一些心思。萧渡对萧玉案或许是有几分在意,但这点在意相比某些事实在是微不足道,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再好看的花灯,再美味的佳肴,也比不上大美人意乱情迷时的回眸。孟迟弯了弯唇,她也很期待。 合欢蛊的威力她再清楚不过,即便萧玉案和顾楼吟现下住在两间屋子里,合欢蛊一旦发作,要么是萧玉案忍不住去找顾楼吟,要么是顾楼吟被情香引来。今夜大事必成。 两人静候了许久,两间屋子均无动静,孟迟正纳闷时,一个拎着灯笼的丫头来到顾楼吟房门口,敲响了门。 萧渡笑了笑,“今夜真热闹。” 孟迟:“尊主?” 萧渡扬起手,示意她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