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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殿下从未与自己说过,陆容予却也多少能知道一些朝政之上的情形。 邺谨帝病入膏肓, 满城的太医皆道回天乏术, 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立储之事, 想必也不远了。 有关储位人选,明眼人都早已看出端倪, 但邺谨帝虽中意于七殿下, 却不敢保证五皇子会不会半路夺位。 程淮泽自出生以来, 就与程淮启虎狼相争。 程淮启活了多久,他就与他斗了多久,明里暗里不晓得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此番无论他反与不反, 皆是死路一条。 换做是她是五皇子,定然也是会反的。 若输了, 横竖一条命,取了便罢;若赢了,那便是逆风翻盘、金尊万贵。 于他而言, 百利而无一害。 都城中此时正是箭在弦上、千钧一发之际,就连街边的垂髫小儿吟唱的童谣中,都编入了“风云突变朝局改,风雨欲来大厦倾”这般词句。 果然,陆容予被赦出狱后不过六日,就先听闻了这第一变。 ——邺谨帝下诏封七皇子程淮启为太子,即日举行立储大典。 邺谨帝的身子,不仅等不到程淮启与程淮泽分出高下,竟已连选一个黄道吉日举行仪式都等不住了。 立储当日,仪式举行至一半。 程淮启方领完邺谨帝手中的诏书,连天神还未拜,便又见有人传来急报。 ——五皇子程淮泽圈牟州及周边四城为国,立国号为琼,自封琼安帝。 “笑话!”邺谨帝厉声怒叱一声,将那密报向地上狠狠一砸,气得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程淮启冷哼,将手上的诏书递给一旁服侍的范公公,当即跪地作揖,朗声道:“儿臣愿领兵前往牟州,将那乱臣贼子捉回!” 底下七皇子一脉的武臣闻言,皆议论纷纷。 缮国公张梓炎从一众武官中走出来,躬身高喊道:“太子殿下!此举不妥!五皇子此时自诩称帝,显然是早有预谋,只等您以身犯险,好入他之圈套。” “臣知晓太子殿下之文韬武略,皆乃大邺人中龙凤之存在,但五皇子心思阴诡、心肠歹毒,非常人可测。牟州一处险山环绕,易守难攻,您即便带十倍于他之兵力去战,也未必能胜,反倒削弱我大邺士气。” “五皇子统共也就占据牟州这一处,我们攻不进去,他亦难再出来,倒不若暂且按兵不动,从长计议,即使将他耗死,也不失为一种保守计策,殿下实在无须以身犯险啊!” 程淮启站起身,转向数百级台阶之下的一众文武百官,又睨了缮国公一眼。 “我大邺之疆土,岂可容半寸之失!” 他声音不响,却极具穿透力,坚定而有力,如一柄利剑刺破长空,从每个人耳边倏然而过,令人心中无端生出汩汩涌流的敬畏之情来。 “好!”邺谨帝高呵一声,带头鼓起掌来,“不愧是朕亲自选的太子!” “太子殿下英武!”底下之人皆齐声喊道。 箭在弦上,程淮启明日便要启程。 陆容予虽不懂许多兵法,却也知晓此战凶险万分,听到玄一将此事告知自己时,她脑中轰然一片空白,一对秀眉皱得死紧,在房中来来回回踱着步。 如此似火煎、似油烤般地走了许久,她才终于停了下来,走至玄一身前,恳求道:“玄一,我有一事相求。” 玄一跟随她也已有多时,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意,深深叹了口气,垂下首。 “姑娘,若你是要求我与殿下一道上战场,恕属下难以从命。殿下下了死令,要我等全力守在姑娘身边,寸步不离,务必护姑娘安全。” “且姑娘也知晓,五皇子为人歹毒、诡计多端,若他还在都城内留有人手,届时我一走,他们将您抓去威胁殿下,那才是得不……” 玄一话还未说完,便见陆容予直直地在自己面前跪下,作势便要行大礼的模样。 吓得他急忙比她更快地跪在地上,伸手将她搀住,头埋得比她更低。 “我的小祖宗哟,您这一跪,我哪受得起啊!您快别折腾我了,赶紧起来吧!” 陆容予却低着头不肯起,颤着声道:“玄一,这是我第一回 求你。” 玄一扶着手肘将她直起身,便见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一双眼正闪着泪光,望向自己。 “殿下此行凶险,你应当比我更明白,我知你心中之担忧定然不比我少。殿下身边不知还有几个五皇子早先安排下的暗桩未除,伺机待发,只等他一入牟州便要下手,届时殿下更是暗箭难防。” “虽说玄字卫个个精锐,但此番你与玄五皆在我身旁,而你又是七人中武力最强者,从小与殿下一道长大,情同手足。殿下首次出征,遭五皇子陷害,便是有你在侧才幸免于难,这回你若是不在……他……” 话至末尾,已然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陆容予攥着玄一的衣袖,抽抽噎噎道:“我这处左右还有玄五在,且皇城之中、天子脚下,出不了大乱子。殿下防备心极重,最信任之人便是你,你与他之默契也是极强的……” “玄一,”陆容予抬眸看他,“你心中定然也是想去,想去陪殿下一道出征的,对吗?” 玄一双手紧紧捏成拳,大口呼吸着,浑身都在轻微颤抖,眼眶隐隐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