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这是好消息。

    若朴又想起了那个病人嘲讽似的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道研究所会对他做什么，应该不至于解剖他吧？若朴摇摇头，没有再想下去。

    中午十一点多时，若朴正在帮一个病人换药时，他的超常听力又回来了，病房里的病人们像是都趴在他耳边大喊大叫，他吸了口气，忍耐到替那个病人换完药，跟同事说他想去一趟卫生间。

    站在卫生间里，若朴定了定神，把注意力放到隔离点之外的远处，那边很安静，他略微松了口气，逐渐让注意力回归近处，他听到附近小区中的居民楼中的人类活动声，接着又听到了隔壁研究所的凄惨叫声与诅咒骂声，噪音影响了他的心态，他皱起了眉，恼火地想，要不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个研究所真的应该被关掉，他们都干些什么啊。

    突然，在无数的痛苦呻吟中出现了一个带笑的声音，若朴愣了下，把注意力放过去，那是一个男声在唱歌，对方的声音有一种懒洋洋的洒脱感，像是看透了人生，又像是只是接受了现实。

    这歌的曲调很好听，或许曾经红过？但并未给若朴熟悉感，不过若朴也没在意，大概是他听的歌太少吧。

    “别问一切为何，别固执地计较结果……”

    若朴集中注意力听清了两句歌词，决定一会儿去搜索一下，看到底是什么歌。

    男人用带笑意的声音反复哼唱着，若朴心中涌起了一种怪异感，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这种轻慢含笑的声音很特殊……

    他凝神细想，思绪像树根一根往深处钻研，然后，他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卷发男的声音吗？就是折断时俨手腕那人。

    虽然说话声和歌声稍有差异，但应该就是他。

    若朴又想起在龙江上还见过对方一次，便更加肯定就是这人了。

    不过这人跑去研究所做什么？是怎么混进去的？

    这时，他灵光乍现般地想起了倒数第三间病房中的那个卷发病人，想起那个病人和他对视时的眼神，原来是他……

    他伪装成病人进入隔离点，再通过隔离点进入研究所，他是想从研究所中带走谁吗？就像上次闯进云城异能局那样。

    若朴打电话给隔壁研究所，警告他们那个卷发病人有问题。

    接电话的人表示会向上面汇报。

    若朴等了会儿，这人是老实地向上面汇报了，但上面的人只觉得好笑，说我们这里是铜墙铁壁，再有问题的病人也不怕。

    若朴想了想，那就只能通知谢危明或者时豫了。

    不，时豫回云城了，那就通知谢危明吧。

    若朴拨打谢危明的电话，他把自己看见一个眼熟的敌人的事告诉对方，对方表示会马上去联系研究所。

    两分钟后，若朴听到研究所那边接到了谢危明的电话，研究所那边回复说会立刻去控制住那个病人。

    谢危明问是否需要自己再派一些保卫人员到研究所，研究所拒绝了，说现有的武装力量已经够用了。

    等他们通完电话，若朴发现研究所还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看来刚才在电话中只是在敷衍谢危明。

    若朴迟疑一下，决定自己去隔壁看一眼，希望自己的异能能再多撑一会儿。

    若朴下楼，途中碰到一个要去研究所送资料的志愿者，他和对方打了声招呼，问对方资料重要吗？如果不是很重要、必需亲自送的那种，自己可以顺带替他带过去。

    那个志愿者很高兴地说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把资料交给了若朴。

    顺利地进入研究所后，若朴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安保比云城研究所差多了，他跟着一个研究员走进需要刷卡的电梯，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

    若朴不知道要去哪层楼，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底层，电梯往下走，到底后，若朴惊讶地发现这层楼虽然是电梯能到达的最底层楼，但是，他能听到再往下还有两层楼。

    电梯一开，外面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打量若朴：“来找谁的？”

    若朴笑道：“给柯教授送资料，他让我直接下来。”

    研究所的所长姓柯，若朴刚才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对方正在在这一层。

    男人收回打量若朴的目光，走进电梯里，电梯门合上。

    若朴继续往前走，过了会儿，他来到一个房间外面，他能听到就在里柯教授就在里面，但是，他并不是来找柯教授的，他是来找卷发人的啊，对方在哪呢？怎么不继续唱歌的？

    “准备好了，教授。”若朴听到房间中有人说。

    “嗯。”柯教授应了一声。

    若朴听到房间中传来脚步声，他们在走向门这边，若朴扫了眼四周，没处可躲，他便继续往走廊深处走，假装自己只是路过。

    但柯教授等人并没有走出房门，他们往下走了，也就是说房间中有通向下一层的楼梯。

    若朴停下往前的脚步，侧耳聆听楼下的动静，片刻后，他听到了卷发人的声音：“柯教授。”

    对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和柯教授打招呼。

    “你认识我？”柯教授并不在意答案，随口这么一问，立刻转向助手，“替他消好毒了？”

    助手给出肯定答复。

    而卷发人则笑道：“我认识你很多年了。”

    “哦？”柯教授道，“开始抽血。”

    助手应道：“是。”

    然后哐当一声，像是什么金属材质的物件被打翻了，助手惊叫了一声，接着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其中夹杂着惊呼声尖叫声……

    下面出事了。

    若朴走到刚才那个房间的门口，门是锁上的，他犹豫了一下，把异能凝集到手上，他感到内脏传来轻微的隐痛，但他还是抬手拍向门锁，门锁所在的位置破了个大洞，他推开门走入房内，看到右边有个电梯，是需要刷卡的电梯，这电梯应该是通往楼下的。

    若朴皱了下眉，然后看向四周，左边墙上的挂钩上有几件白大褂，他走过去依次把手伸进这些白大褂的口袋，片刻后，在一件白大褂的口袋中摸到了一张卡，拿到电梯前一刷，通过了，电梯门打开了。

    若朴走进电梯，刚要按楼层，突然他感到了一阵晕眩，他反射性地闭了下，同时撑住电梯壁，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道昏暗的长走廊，走廊两边是一间间污迹斑斑的牢房，里面关着各种奇怪的人，有脸上长满瘤子的，有肢体畸形的，有身上拼凑了动物肢体的……这里的气味非常难闻，又腥又臭，像是堆满了腐烂的老鼠。

    若朴惊慌了一阵，然后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幻觉，他集中注意力，侧耳倾听，听到柯教授用疑惑的语气道：“你以前来过研究所？难道你还真的认识我？”

    卷发人：“你是异能者？你能制造幻觉？”

    柯教授：“这不是幻觉，这是噩梦重现，你的噩梦，你会被困在其中，直至崩溃死亡。”

    卷发人没出声，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崩溃。

    若朴看向四周，这是卷发人的噩梦？难道处于柯教授异能范围的人都能看到这个噩梦场景？

    突然，走廊动了起来，若朴的心提到了喉咙口，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不是走廊在动，是噩梦的主人的视野在变。

    一间间牢房被拉近到若朴眼前，有些牢房里关的人着实恐怖，长得吓人，并且身上还有大片腐烂的伤口，蛆虫在伤口里钻进钻出……若朴胃里一阵翻腾，他用手捂住了嘴。

    走廊最深处有一间密封的房间，它没有栏杆，只有铁门，铁门上有个小玻璃窗，视野拉近，透过小窗，可以看到里面关着一个瘦削的人，那人侧坐在一张椅子上。

    若朴隐约觉得这人给他一种熟悉感，他盯着对方看。

    那人似乎知道有人在看他，转头迎向看他的视线，哗啦啦，他的脸像燃烧中的蜡烛一样突然融化了一半……

    若朴被吓得后退，乓地撞到电梯壁上。

    牢房中的那人用他只剩下半张的脸上面的独眼看着窗外，然后蜡油逆流，他的脸恢复了完整。

    若朴脚一软差点跌倒，那张脸他很熟悉，那是他每天都能在镜子中看到的一张脸，那是他的脸。

    第77章 怪物 若朴惊疑不定

    若朴被吓到了, 噩梦的主人像是也被吓到了, 踉跄后退，所以牢房画面晃动起来, 同时视野被拉远, 窗户内景象的消失, 画面重新被昏暗的走廊填满。

    若朴注意到画面上的玻璃小窗户上印出了一些微显扭曲的倒影，他意识到那其中应该有噩梦主人的倒影, 立刻凝神细看，然后发现那不是一个人的影子, 是一群人。

    一群人从走廊上经过, 有高有矮, 有男有女，有穿着病服的实验品，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其中甚至有一个抱小孩的长发女人, 看她和小孩的衣着，应该都是实验品, 噩梦主人也就是卷发男应该是他们中的一人, 经过那间古怪的房间时，他往玻璃窗里看了一眼，记下了牢房中人的恐怖模样。

    视野迅速拉远, 画面消失。

    若朴不眨着地盯着前方，这是后面没有了，还是正在切换场景？

    很快, 画面重新出现，还是在同一条走廊上，便视野角度和之前稍有不同，并且这次的画面在疯狂抖动，就像是拍照的摄影机被人端在手中猛烈摇晃一般，这让若朴产生了强烈的晕眩感，不过他忍住了没有闭眼，因为他非常想知道接下来画面上会出现什么，那个长得很像他的人还会出现吗？

    画面抖动了一阵后开始坍塌，不，不是画面的问题，是那条走廊真的在坍塌，眨眼间，水泥块和粉尘便像下暴雨般地往地上砸，走廊顶部出现了宽大曲折的裂缝，牢房的钢铁栏杆扭曲变形，缝隙变得可以让人穿过，牢房里人纷纷钻出栏杆跑到走廊上，沿着走廊往远处跑。

    若朴摒住呼吸看向那扇神秘的铁门，那门在激烈晃动，像是门内有个大力士在一下接一下地踹门。

    哐哐哐！

    巨大的铁门或者说是铁墙整个地从墙上脱离了，扭曲地卡在走廊中。

    房间中走出一个人，他仍然拥有一张和若朴非常像的脸，但他非常瘦，比上一轮画面中更瘦了，并且像是长大了一点。

    若朴正仔细打量他，突然，他边往前走身体边膨胀了起来，并且还在边融化，若朴倒吸一口气，不过这次他站稳了，没再后退，也退无可退，他背后就是电梯壁。

    画面中的人在走了十来步之后膨胀融化成了一堆黑色胶状物质，看质感，有点像果冻，它小山般地塞满了半个走廊，并且它是活的，长着脚一般地沿着走廊跟在惊恐的众人身后。

    视野急速倒退，若朴知道这应该是噩梦主人在逃跑，不管是谁，被那样一堆东西追，都会想逃的。

    监狱区隔壁是实验区，实验品们被怪物追着逃进了实验区中，这里有各种机器设备，还有许多惊慌的研究员和安保人员，安保人员举起枪，击倒了很多实验品。

    很快，黑果冻一般的黑色胶状物质跟在众人身后来到实验室中，安保人员忽略其他实验品，疯狂地只冲它开枪，黑果冻不怕子弹，它弹跳起来，砸向一个个安保人员，像吃人的沼泽一般吞噬了他们。

    若朴又腿软了，不过他还心怀侥幸，或许过会儿对方就会把那些人吐出来？

    很快，黑果冻吞噬掉了所有攻击它的人，它没把吞掉的人再吐出来，它的体型和最开始相比也没有变大，但似乎更凝实了一些，变成了质感比刚才更硬一点的果冻。

    若朴胃中翻腾。

    那怪物吃人，而且还能用吃人的方式增强自己，它能变成人形，它的人形和自己长得一样……

    这真是一场噩梦。

    若朴再也忍不住了，喉咙滚动，哇地吐了。

    画面中，天花板开始摇晃，建筑开始坍塌，片刻后，画面静止，视野中尽是废墟，黑果冻所在的直径四米方圆的区域是唯一没有废墟的地方，因为每当有东西掉下来，将要砸到它时，就会自动碎成粉末。

    黑果冻沿着废墟间的缝隙往上攀爬，上到了地面上，镜头落在它身后，但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黑果冻上到地面上后不出意外地又被人攻击了，然后它又开始吞人……

    画面到这里便结束了。

    没有被按亮的电梯键自动亮起，电梯下降，若朴沉浸在自己的杂乱思绪中没有注意到这些。

    电梯停下，电梯门打开，若朴抬头，看到他见过几次的卷发男站在电梯外，他脸上没有伤口，浅蓝色的类似病服一样的衣服现在已经变成了湿润的红色，他手上提着一把正在滴血的长刀。

    卷发男闻到了电梯中的气味，扫了眼电梯里面：“你吐了？难道你看到了我刚才看到的东西？”

    他扯起两边嘴角，露出一个夸张且怪异的笑容：“柯教授的能力这么好玩的吗？早知道就和他多玩一会儿了，那样不止能看到你吐，还能看到你哭。”

    “……”

    电梯门突然动了起来，将要闭合，若朴上前，卷发男后退，若朴伸手挡住电梯门，眼睛盯着卷发男：“刚才那是什么？真的记忆？还是你的幻想？”

    “幻想？我幻想不出那种东西。”卷发男沉吟片刻后道，“那是你本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