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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国库空虚,各地皆需用银。我这里缩减开支以便节流,有什么不对?”戚昀眼里有散漫的笑意,眉梢微扬:“若是三娘不愿意,便只有在我这龙榻上将就将就。” 龙榻这个词被他念着,便有几分暧昧的意味。总叫她想起一些不堪入目的虎狼之词。 孟怀曦揪着袖口,一时语噎:“那陛下怎么办?” 戚昀挑眉:“去书房。” 他顿了一下,似乎真的在思考这法子的可行性。 “那倒不必了。”孟怀曦瞬间败下阵来,打哈哈道:“客随主便,客随主便嘛。” 戚昀嗯了一声,半垂着眼,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失落。 不对,他失落个什么啊? 孟怀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锦被边的手指蜷了蜷。 好、好像还挺可怜的。 * 连日小雨,到今日将将放晴。 檐角边挂着未全褪去的水珠,阳光下晃悠出五色斑斓,空气里有雨后特有的湿润。 春日困乏,又因为体虚,孟怀曦卧在榻上便开始发困,过了这么几日只觉得连骨头都酥懒了去。 在徐太医的首肯下,她终于获得下床活动的机会。 这里说是偏殿暖阁,位置却不偏。从回廊出去,旁边就是专供皇朝主人使用的南书房。 她从前也常召近臣在南书房议事,对这里并不算陌生。 戚昀看上去刚刚下朝不久,织金朝服绣着张扬的龙纹,冕旒垂下十二旒,念珠扫在线条凌厉的下颌骨边。 他手中握着一方折子,眼底只有纯粹的冷,极具侵略性。 孟怀曦看得怔了。 他很少在她面前称“朕”字。孟怀曦几乎是掩耳盗铃一般,没去想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别。 殿里的窗洞开着,他站在书案前,冕旒在眼前垂下一片阴翳。 这个样子,更接近传说中凶名在外的暴君陛下。 孟怀曦手扶在朱门上,脚下一顿。 戚昀:“过来。” 声音温柔。 并没有传言中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孟怀曦弯眉笑了一下,莫名觉得熨帖。她抻平裙角上的褶皱,跨过绣闼。 木屐踏在略有些空的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回音。 戚昀目光落在她不着鞋袜的双足,眼皮微微一跳。 孟怀曦莫名其妙,粉白圆润的脚趾蜷了蜷。 戚昀皱了皱眉:“坐好。” 孟怀曦几乎是下意识,端端正正坐在案几边,双手叠在膝盖上。她微微低着头,错开戚昀目光,反而更像是个做错事准备挨训的小孩儿。 他用那种古怪的目光盯了她一会儿,半晌低笑一声:“真听话。” 孟怀曦:“……” 是哦,我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戚昀半跪在她的膝盖边,明黄色的朝服垂落在地上。 小姑娘的双足很小,他一个手掌就能握住。戚昀极自然地从案几下的箱笼里拿出干净的锦袜,亲自替她换上。 他们离的很近。 孟怀曦鬼使神差地拨了拨冕旒垂下的念珠,珠玉擦过他紧绷的下颌骨。 戚昀喉头上下滚动,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孟怀曦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下意识想缩回手。 却被身前半跪着的人一下子捉住。 戚昀带着她的手指拂过冰凉的绸带,眉梢微扬:“帮我摘下来。” 第28章 话本 他下巴边有新生的胡茬, 微微有些硌手。 孟怀曦轻轻嗯一声,手指有些发抖,越是想快点解开成结的缎带, 越是半天弄不开。 戚昀低笑:“别急。” 他像是最有耐心的先生。 不怎么听话的绸带, 在他手底下甚是服帖。 孟怀曦手指被戚昀握着, 慢条斯理绕开系绳上的结。冰凉的念珠擦过腕骨, 和他手掌边的温热对比鲜明。 这人分明是半跪着,气度却半点没落下成。 戚昀呼吸比平日更沉些, 她垂眸落在二人相交的手掌上,像是不经意地问:“我这样,算不算得心灵手巧?” 孟怀曦又轻笑一声,甚至没意识到这话有几分拈酸吃醋的意味。“比起您的御前女使,当如何?” “三娘要是愿意, ”戚昀扬眉,“就把差事都揽了去, 做这宣政殿里第一位御前女使。” 孟怀曦心口那股闷意悄然散去,想了一下又笑了:“好像也不赖。” 象征帝王权柄的冕旒被随意丢在案几上。 戚昀合上眼半息后又睁开,克制地松了手。他站起来,将薄氅搭在她肩头:“是大材小用了些。” 这动作坦荡又娴熟。 就像是多年夫妻, 合该如此。 孟怀曦却是后知后觉, 涨红了一张脸。 呸,都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比喻。 孟怀曦深吸一口气,他分明是将她视作小辈、朋友或者后生,哪有旁的什么意思。 果然这个地方的风水就是不大好。 她自打一进来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还生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跟鬼了迷心窍似的。 戚昀手里握着一封奏折,极自然的:“既无事, 便过来替我研墨。” 孟怀曦哦一声,晃了晃脑袋凑过去。 为照顾体弱的小姑娘,戚昀特地吩咐雍陈将地暖烧得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