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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离中原偏远, 邸报往往要一个月左右才传到阿鲁丹, 郑钦收到的上一个关于姜家的消息, 还是姜家大公子落马, 这位姜二公子何时上位, 他全然不知, 但督查使随身的圣旨里头,明明白白写着“姜家家主姜知津”几个字。 “郑大人客气了。”姜知津的声音悦耳动听, 自带一股慵懒,手支着腮,微微笑, “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城,才听说有个差事叫督查使,我就问舅舅要了来,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出来玩了。郑大人,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可别瞒着我哦。” 郑钦瞧他说话不能算是傻气,但也离成熟稳重四个字十分遥远,郑钦一时摸不透他的路数,只满口应承:“南疆风情与中原迥异,家主大人来了,一定要好好领略一番……” 就在这时,厅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宜和快步进来,一脸盛气凌人,正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位浮夸的督查使,然后猛地顿住。 “津哥哥?!”宜和声音里的惊喜直透过窗子传到窗外,“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姜知津道,“你母妃天天掉眼泪,你父皇也十分担心,你哥本来想自己来,奈何他已经是太子,轻易不能离宫,所以我就来了。” “嘻嘻,你来了可太好了,南疆可好玩了,我带你好好玩!”说着,宜和猛然想到了正事,“哦哦哦,你是督查使是吧?” “唔。” “能不能快点查?阿摩jiejie等着他派人找密道呢!” 姜知津眉毛微微一挑:“密道?” 厅外,温摩转身就走。 陈山海一把拉住她:“哎哎,走哪儿去?那是你家小傻子啊,走走走,他是督查使,那还不是你让他查多久,他就查多久?” 温摩甩开陈山海的手。 陈山海这才发现温摩脸色很不对,她的脸很白,眸子却格外漆黑,整个人看上去异样坚强,又异样脆弱。 就……很奇怪。 温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脑子里还没做出什么打算,身体就自动想走了。 想回仡族,人手不够,她就另想办法,办法是人想出来的,除了借人手之外,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可为什么要想别的法子?”陈山海疑惑地看着她,然后,猛然就明白了。 哎哟喂,这位大小姐才捅过那位督查使,夫妻两人反目,姜知津指定要跟温摩作对啊。 那要人要钱基本是没戏了。 “行叭。”陈山海也不拦着她了,开始思索,“我带来的东西不少,发卖发卖,估计也能雇上不少人,勉强能帮你找找密道……” 温摩讶然抬头看着他。 陈山海灿然笑,露出一口白牙:“怎么?被我感动了吧?我想过了,若伽南人真有这么一条密道然后又被我们找到了,那绝对是大功一件呐,回去定然是要升官的,升了官就能发财,可不比我这笔货要挣得多?这才是大买卖!” 温摩笑了笑。 这是回到南疆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多谢你,山海兄。” 她转身向厅上走去。 她明白她自己在逃避什么,但连陈山海都倾其所有来帮她,她的身后还站着等她去拯救的族人,她还有什么不能去面对的呢? 督护府的大厅极尽富丽之能事,地砖上碧绿凿花,四壁上摆满奇珍,家具一色选用昂贵的紫檀木,到处闪彩烁金,能晃花人的眼。 但这一切,在姜知津那张俊美昳丽的面孔下,全都黯然失色,他仿佛自带光芒,能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他的脸上。 郑钦正在跟他解释温摩要人的事,他耳朵里听着,视线笔直地落在温摩身上。 温摩也在看他。 昨天的见面充满冲突和愤怒,甚至还不及好好打量,这时候看他坐在华丽的大厅,南疆之主谦卑地弯着腰在他身边低语,他半慵懒半闲散的姿势充满一种浑不在意却又无风自动的清贵之气。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郑钦已经将事情清清楚楚说了一遍,末了再言明自己之所以拒绝,乃是因为一则没有兵部公文,二则正逢督查期间,不有擅动,且表明自己对仡族向来关爱有加,内心是十分想答应这位少族长的。 温摩等郑钦说完,方行了一礼,低眉顺眼,声音一板一眼道:“见过督查使大人。我虽然没有公文,但消息确实可靠,事涉仡族全族上下几千条性命,恳请督运使大人垂怜。” 大厅一片安静。 宜和:“……” 阿摩jiejie为什么要这么跟津哥哥说话? 郑钦:“……” 原本以为温摩跟家主大人关系颇为亲密呢,怎么着?看起来不是啊? “垂怜?”姜知津看在椅上调整了一下坐姿,轻轻“嘶”了一下,捂住胸口,蹙眉,“我这里被捅了一刀,谁又来怜我?” 温摩:“……” 郑钦立即问:“家主大人受伤了?!可要请大夫?可要——” 姜知津抬起一只手,阻止他的聒噪,只瞧着温摩,脸上是可怜兮兮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笑意。 事关仡族上下几千条性命? 那可太好了! 简直一瞌睡,老天爷就给他送枕头。 温摩的眼神平静,声音也很平静:“我知道了。” 姜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