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纽世界青城(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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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有着与样貌相配的人生赢家卢暄,在手里非常正经的策划工作完成后的休息时间里,面临不断被一个自称资深地产顾问的人三催四请拜托验房的sao扰时,心态无疑是要爆炸的。 个子小小脸蛋圆圆,虽然还是少年模样,但确实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有些年数的卢暄,在又一次接到sao扰来电之后,扭脸看背面一个个探出头的朋友们,凶巴巴的问道,“是不是你们搞的鬼?还是说你们真的集资给我买了房,房产证在哪里呢?” 夏魏君立刻摇头,表示我的钱包在媳妇那里,连买包烟都得打申请。 而勤俭持家的千瑟汐不会对他这样搞事情。 其余几个人也都跟着否认,满脸真诚的神情也掩盖不住看热闹的兴致勃勃。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少年皱起眉,果断选择把sao扰电话拉黑,“姓名电话都是对的,我最近也没砸金蛋,没买彩票啊。” 总算脑子好使了的夏魏君灵机一动,清了清嗓子道,“呀,卢暄,你是不是还忘了谁呢,比如那位拉你进房让你心心念念的大猪蹄子?” 这位对前不久发生的“事件”还耿耿于怀,抓住机会就要带出场溜一下。 显然这事儿对卢暄的影响也依旧存在,他吭哧吭哧地涨红了脸,正准备说些什么——最好抖出些夏魏君的丢人八卦出来让他安静如鸡,事件的另一位主角就掐准了时间一样发了消息过来。 他立刻住了嘴,果断选择无视夏魏君的言论,捏着手机打开聊天界面。 他们在一起睡觉的隔天交换了联系方式,手机号码和时下流行的聊天软件,搜索到卢晔的账号时,卢暄笑出声,毕竟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挂着空白头像,没有签名没有生活动态,个人资料也大都空白的人了。 工程师先生发来的话语相当简短,内容也有点没头没尾。 ——是没有空吗? 卢暄想了好一会没明白什么意思,发了一张带着问号的表情包过去,对面立刻又回了过来。 ——我买的房子,没有空去看吗? ——你的房子,我为什么要去看? ——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现在承担你生活的人是我啊。 “……” 所以真的被夏魏君说对了。 美少年哭笑不得,默默地把才拉黑的号码又放了出来,心底还是在嘀咕:我以为你不会落实的那么迅速彻底啊。 于是下一回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他便直接和对方约好了时间。 哎哟,怎么感觉这个误会好像把自己给套住了。 跟着前头西装革履侃侃而谈的介绍人一个个房间看过来,卢暄不禁在心里这么感慨。 对方很详细地说明了房屋的状况,他也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屋子买了有些年数了,只是卢晔从来没有搬进来住过,一直都是委托中介和物业在维护。 当初建成时位置偏僻造价很低,也没几个人买,开发商只能把折扣打了又打,卢晔抄了底价全款付清,没想到后来城市重新规划,学校搬迁到附近,建了商场还有地铁,整个路段一下炙手可热起来,房价也是坐了火箭一样往上涨。 “卢先生眼光是真的很不错,”介绍人敲了敲面朝阳台的主卧里安着的大块玻璃窗,上面虽然有些落灰但阳光依旧毫无障碍地落入房间,晒得皮肤也变得暖烘烘,“他原本是想转手卖出去的,谈了一半却改了主意,说是想和男朋友住进来,很着急的样子,所以我才打扰了您那么多次。” “啊哈哈……” 男朋友这三个字掉进耳朵里,连带着整张脸都酥酥麻麻的,卢暄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手足无措地拽了拽衣角,又强装镇定地扯了扯头发。 “您要不自己先逛逛,我在外面等您。” 看出了对方的窘态,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立刻拿着档案走了出去。 “哎等等。” “卢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这房子现在能卖多少钱啊?” 顾问报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巨大数字,卢暄捂着嘴满脸不可思议地跑去敲卢晔。 ——卢晔,你真的不考虑把房子卖了吗? 卢晔检查完工程图上的最后几个标记,这才拿起手机,看着他意图明显的问题没有选择回消息而是拨了电话。 少年的声音还有点儿别扭,他无声的笑了笑,走到无人的走廊末端才开口问道:“房子怎么样?如果哪里不喜欢可以直接告诉他,他们可以联系人来改。” “……你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卢暄顿了顿才继续软软地回答:“房子很好啦,大小合适也很漂亮,卖了还能赚另一间房子的钱,多划算。” 在那个夜晚发生之前,这间早些年听从家里建议买的房子对卢晔来说,只是一个无可无不可的固定资产,因为离公司有些距离,又时常需要加班和出差,独自一人生活也没有什么顾虑,他也早就习惯在公司提供的员工公寓里住着。 现在就不一样了,他有了卢暄呢。 “那可不行,”工程师先生的语气一本正经,面容也是端庄严肃,俨然在说什么科学理论,“和男朋友住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房子多得是,想要赚钱的话,下次再买就是了。” “啊,真是的……”卢晔这会儿连头发丝都要烧起来了,顾及形象又不能哇哇大叫,蹲在丝绒面的定制小沙发旁边像一株小蘑菇,全然没有两人独处时诱惑对方的坦率大胆。 对于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所谓男朋友的身份,他垂着头轻声轻语仿佛在自我检讨:“怎么好像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呢?” 上不上当也都大局已定,没过几天卢晔就开着车来帮他搬东西,生怕再等下去对方反悔似的。 也不过是些衣物和个人用品,除此之外比较重的就是后备箱里的两大箱书籍。 两个人肩并肩腿靠腿坐在地板上把它们一本本插进一直空着的书柜,分量十足的箱子里书本的数量却算不上多,有设计策划的案例,也有全彩页的建筑鉴赏。 甚至有些是卢晔在求学时期也反复钻研过的。 “原来你也喜欢建筑啊。” 卢晔侧过头,看着认真收拾的少年,头发还是这样毛绒绒的,不过颜色已经不是上一次见到时的灰紫色,变成了更常见的温暖的棕褐。 “考虑来我们公司找一个工作吗,助理或者实习生的话,要求都很简单的。” “说不上多喜欢,只是觉得这些图很好看而已,”卢暄眯起眼睛把书放好,分明很想笑却偏偏装出一副可惜的表情,“而且你的公司那么专业,我怎么能进的去呢?” 好像有点委屈的样子,又分明带着点故意的成分。 卢晔便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觉得不过瘾,又在他的后脖子那儿捏了捏。 有点痒,卢暄缩了缩脖子。 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动作,也说不上多喜欢,因为比起脑袋,他更喜欢卢晔的手放在他身上别的什么地方。 日光很好,心潮澎湃。 扶着长长的书架,他凑过去吻卢晔的下巴。 于是那双手便如他所愿,去了别的一些地方。 这回卢晔没把人折腾太久,卢暄还留着点力气,迷迷糊糊睡了没半小时又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 幸好他们理智尚存,不然书没整理好就罢了,还得打扫书架和地毯。 身边的工程师呼吸绵长,猫唇上有被他使坏咬过的痕迹,眉眼比许多年前初见时相比成熟了一些,轮廓也变得更加立体。 藏在他记忆里的那个卢晔,要矮一点点,单薄瘦削的学长穿着普通的校服,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站在台上面无表情地念着手里的稿件。 那时,卢晔只是被要求来增加演讲出席率的外系学生,枯燥的发言里他甚至没有记住他在台上到底说了些什么,直到最后轮到台下提问,面对如何能在建造师考试的失利里总结并进步的问题时,这位学生代表认真而诚实地回答道:我从没有在任何考试里失利过,所以我没有什么总结和建议可以给你。 在满场不可思议的呼声,笑声甚至嘘声里,卢暄才开始仔细打量站在礼堂中间的人,卢晔似乎没有被这样的喧闹影响,看上去和刚才一样镇静自若。 后来卢晔也喜欢上了建筑,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报告会和优秀的学长。 只是相比就读的专业,他在这方面没什么天分,但他依旧看很多书,学着画了很多模型图,在宽敞的阶梯教室里蹭课听,偶尔听别人说起卢晔参加了什么比赛,得了好的名次,又被邀请去了哪里做报告。 再后来他自己也要毕业了,同样被邀请上台演讲,听台下认真或者敷衍的掌声,聆听一些后辈的提问。 当然以他谈话的艺术,并不可能和曾经的某人一样,说出那么坦率的,不留情面的回答。 相识与相逢大约真的是需要漫长地酝酿和足够的运气才能完成的事情。 至少在那扇门打开之前,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再遇到对方,被卢晔牵着走进房间里。 住在一起的生活比想象中更加轻松,对于卢暄的日常行程,卢晔很少过问,倒是会事无巨细地告之对方自己的各种工作安排,并且在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第一顿外卖的时候,就没有半点犹豫地把银行卡从钱包里抽出来递给对面欢天喜地吃炸酱面的少年。 卢暄现在已经对面前这个看似刻板的男人时不时的惊人举动有些习以为常了,搓搓手就把卡放进了自己的钱包,“你不怕我乱花吗?” 卢晔有些后悔自己点了炸鸡,不然可以直接伸手把对方快遮住眼睛的刘海给拂开,“你的话,当然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看上去分明就不像是会说这种甜言蜜语的人,却在讲起这些电视电影和烂俗的言情小说里才有的不加修饰温柔泛滥的话时流畅又自然。 卢暄狐疑地望着对方,卢晔理所当然的神情又和说着“没有什么建议可以给你”时一模一样。 少年恍惚之间又明白过来,工程师先生只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一心一意地做着他觉得力所能及的事,来对他好。 这种无形撩人的方式好像有点致命,长着爱豆脸却没有太多感情经历的少年忧伤地发现自己对此没有一点免疫力。 “所以他现在都没有发现,你不是什么因为生活所迫所以从事服务行业的小可怜吗?” 苏飞一边把烤rou翻面,一边对自家兄弟的同居生活发表内心的疑惑。 “应该是这样吧,卢晔从来没提起这些,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卢暄撑着脑袋笑起来,“还问了我好几次要不要去他们公司做实习生,哈哈。” “真是人不可貌相。”夏魏君回想起拜托朋友去打听的关于卢晔这个人得到的描述,都是相处困难不知道怎么拉近距离的僵硬,和他口中的好男友简直天壤之别,“大概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爱情的力量让兢兢业业的工程师先生不再那样没日没夜地加班,搅着咖啡从一众空了的工位走过的何源之难以置信地对着搭档嚷嚷,“谢右啊,卢晔怎么今天也先走了,这家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生病了吗?” “没有吧。”埋头在材料报价单里的谢右头也不抬,“就是准时下班回家去了。” “回家?公司不是他的家吗?他那个宿舍没意思到除了睡觉基本就干不了别的,不然为什么总是最后一个走。” “他早就不住那儿了。” 谢右嫌弃地看了一眼某些方面甚是粗心的何源之,这位比他更早减肥成功颜值突飞猛进的工作搭档眨着小鹿斑比似的眼,单纯又无辜。 “真没想到啊。”他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这个傻瓜倒是比你还早日结束单身,当初你刚瘦下来的时候我还信誓旦旦地跟他们说你的爱情会先降临呢。” 截获了重要信息的谢右眼睛都不眨了,“卢晔有对象了???” 被缠着讲明白事情始末的何源之其实比谁都想知道:那个他们结束了玩乐,他想回自己的房间却发现门上了锁还怎么都敲不开,最后不得不去监督的房间里挤着打了个盹的夜晚,卢晔到底经历了什么。 让这个呆板固执的家伙转变得那么彻底。 准时下班回家的卢晔却没有享受躺在沙发上和恋人腻在一起你侬我侬的二人时光,而是站在家具店里,和卢暄就到底要不要买面前的这个吊椅僵持不下。 造型可爱的编织吊椅形状像一颗巨大的花苞,放在一个很少人经过的角落位置,铺着软和的垫子,周围的墙壁被特意漆成了浅绿色。 是小朋友们都会喜欢的,除了好玩和偷懒并不见得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还是卢暄先注意到的,玩心大起就在吊椅上坐着晃了晃,还夸奖舒服。 卢晔饶有兴味地看着,然后就直接决定要买下来,并且无视恋人有理有据的反对。 卢暄不明白,这个平日里对除了画工程图时的桌椅工具之外什么都不看重的男人为什么会停在这么个东西前面,怎么也不肯离开。 他们原本只是想来买两个放在沙发上的抱枕而已啊。 “难道你要坐在这玩意上画图吗?” 卢晔摇摇头,道出真相,“因为刚刚你坐在里面的样子非常可爱。” 早知道就不贪玩了,卢暄抱着手臂,放弃似地叹了口气,虽然他是比对方年纪小,可这种摇来荡去的椅子也实在有些太幼稚了。 “难道没有这个我就不可爱了?” 对方仿佛就在等着他这么说一样,勾着嘴角笑眯眯,“正因为都可爱,所以买回家不是很合适吗?” 果然还是这样,是个男人就有的劣根性,眼前这个人也不例外。 卢暄果断收起乖顺的姿态,瞪了李相赫一眼,伸手拍着他的肩膀把他向外推,口气专横霸道,“总之不准买,卡在我这里我说了算。” 一个并不大的家具店他们停停走走居然消磨了挺长时间,最后一人抱着一个靠枕去等电梯,也不知道是故障还是真的人太多,电梯迟迟卡在上层下不来,等不及的两个人只能从安全出口走去地下停车场。 和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商场不同,这种安全通道总是带着一种施工中的半新不旧,水泥地面并不平整,头顶昏暗的应急灯也隐隐约约地跳着光。 卢晔把他怀里的抱枕抽出来,和自己的那个叠在一起,鼓鼓囊囊地塞在一只胳膊下面,看上去相当滑稽。 他正想说什么,手就被对方牵住了,生怕他不小心摔倒似的还嘱咐一句小心脚下。 他们做过的事,远比牵手亲密太多,卢暄却在这一刻突然想转回头,刷卡把那个幼稚的吊椅买下来。 然后做出这一番体贴举动的人因为糟糕的平衡性差点把自己绊倒。 到家时晚间新闻都播放结束了,本来就没有太多住户的小区静谧安宁,新栽种的樱花树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被路灯照出稀疏瘦弱的影子。 抱枕是按照卢暄的喜好选的,大小合适,图案也很搭配,一点儿没有辜负他的好品味。 卢晔把走了没多少路却嚷嚷着辛苦的家伙安置在沙发上,拉开冰箱想找瓶水,却发现一层层的格子里塞满了他从没买过的东西。 “你怎么买了那么多酒?” “当然是因为喜欢,心情不好的话还可以喝醉,不是很棒吗?”卢暄坐起身,拍了拍脑门,“啊,我忘了你不爱喝酒。” 没有酒瘾,但酒量相当不错的少年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大学时期辛苦打工的经历,趿拉着拖鞋走到男人身边,“但是或许可以试试我调的?” 一堆原料摆了一桌,卢暄的技巧如今生疏了不少,切柠檬的动作看得卢晔心惊胆颤,浓度并不高的酒装在幻彩的高透玻璃瓶里,纤长的手指沿着瓶底一点点攀援而上,最后撬开了瓶盖。 卢晔依然无法理解来自酒精提供的欢愉,但他至少可以品尝出属于卢暄的味道,杯边晶莹的颗粒盐落在少年的锁骨上,象牙白的肌肤在光线下温润流淌,堪堪在餐桌旁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唇边含着薄片柠檬浸泡的香和酸,声他说:你得先尝了盐,才能咬柠檬,最后才可以喝酒。 卢晔欢欣鼓舞地全部照做,细致妥帖地按他的步骤品尝良久,那是属于他独一无二的龙舌兰。 恋爱让人乐不思蜀,卢暄趁着没有什么大型的策划要处理,愉快地摸了好一阵子鱼,在和卢晔的相处里越来越游刃有余,偶尔撒娇偶尔捣乱,偶尔撩拨了血气方刚的男人最后自己扶着腰哼哼唧唧。 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经理在周一的晨会上安排了一个挺着急的案子下来,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们要认真对待,毕竟这一单的金额看上去就很值得。 卢暄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方案,一边还要负责沟通对接,灵感和头发连带着一起被薅掉不少。 他开始早出晚归,也会窝在书柜前面来来回回地翻案例,忙碌的工作让他没法再装模作样的假扮一个无意间失足的少年去增加生活上的情趣。 不过,卢晔变得比他还要忙碌,工程师很哀怨地把打印好的工作日程发给恋人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做了潦草的备注,时常披着夜露到家,洗漱完毕之后再把趴在书架旁昏昏欲睡的卢暄搬回床上去。 偶尔他们会抽空聊几句天,但卢晔还得去偏远的工地勘察地况,周围吵吵嚷嚷,彼此声音轻一点都听不清楚,卢暄还得防着那群八卦的朋友偷听到什么rou麻兮兮的话,然后表演一番来取笑他,简直身心俱疲。 好在昏天暗地地肝了一阵之后,大体的方案框架都定了。 卢晔捋了捋抹了发蜡整齐到快固定在额头前的刘海,最后做了个深呼吸,只要接下来和甲方代表的见面顺利,把剩余的细节都给确定下来,后面的工作就会轻松许多。 来公司的对接人韩王浩也并不陌生,最初双方的沟通就是由他们两人完成的,对方是个乐观开朗的家伙,在卢晔一筹莫展之时也给予了非常多的建议。 而他本人也非常符合热情开朗的人设,身材略宽,浓眉大眼,踩着一地阳光的碎屑在门口就朝他挥手打招呼,“哟,你就是卢暄吗,长得还挺好看。” “……啊,你好你好。” 但是谁能告诉他这家伙旁边站的人是谁? 成套的工作服,熟悉的圆框眼镜,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瘦削身形,标志性的看起来上扬却分明没在笑的唇角。 热情洋溢的小鹿斑比还在习惯性的为自己时常自闭的同事做介绍,“这是卢晔……你们都姓卢,也是巧,设计图就是他画的,说是要来传达一下整个建筑的精神和风貌,不能让策划的理念走偏。当然不用太重视他也没关系的,这家伙的想法总是有点不合时宜的古怪。”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卢暄没法从卢晔的视线里移开,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蠢透了。 卢晔也没比他好多少,虽然从表情上好像看不出来。 手里的资料实在是有点重,他松了松手让它们落在会客桌上,卢暄有些语无伦次,“啊,我记得、这次合作的好像……不是你们公司啊?” 虽然这种小小的隐瞒他也早就做好拆穿或者被拆穿的时刻,但是这样的意外局面还是很大程度的挑战了他的心脏。 何储还是笑着,目光闪亮生气勃勃,一派烂漫之色:“哦是这样的,他们嫌麻烦,只挂了名而已,具体设计直接外包给我们了。” 卢晔坐在何储的旁边,心中的震惊如海潮一样一遍遍翻涌上岸,在沙滩上铺满了恍然大悟。 卢暄在投影幕前展示精心修改过的方案,他专心工作的时候全然不似家里那个过分甜蜜绵软总让他忍不住就微笑的小朋友。 合身的衬衣,袖口挽了两折,绕过脖子和胸口挂下来的工作牌随着他指示的动作轻轻晃动,语速不快不慢,声音清晰明亮,从容地表现着他的自信和完美的工作能力,投影仪的光随着翻页不停调整,落在他的脸上交替更迭。 这让卢晔想起曾经在科普的纪录片里看到的那颗瑰丽的启明星,一面是融化的火焰,一面是犀利的寒风。 会面只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潮汹涌,会议桌前的气氛依旧和谐友好,众多繁琐的细节被一一梳理过,何储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一直没怎么发言的卢晔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开口,“你先回去吧,我有个问题要和卢总确认一下。” 走在最后的卢暄抬起头,表情晦涩不明。 “嗯?什么问题,刚才忘了说吗,那我在外面等你吧。” “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先把方案带回去。” 少有的,强硬而坚决的口气,何储疑惑地看了眼身后的两个人,虽然有些困惑不解,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具体哪里不对,他不是惯于僵持不下的人,临走前还不忘记嘱咐一句,俨然很不相信自己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同事,“卢晔啊,有问题要好好说,别吓坏人家啊。” 偌大的会客室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卢晔的目光变得更加直白露骨,衬得对面的人难得的局促。 卢暄等了好一会,想着自己要面对怎样的诘问,又该怎样把一切和盘托出,却听见卢晔喊了他一声,犹豫地停顿了一下才低哑道:“暄,说过的话不可以反悔,男孩子应当有这份觉悟。” “……啊?” 卢晔上前用力抱了抱小个子的恋人,脸颊贴在对方有些硬的发丝上,发蜡的味道有些冲鼻子。 “说是为了遇到我,同意要把生活交给我的人,是你没错吧。”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吗? 卢暄抵着对方有些硌人的衣领想。 一直以来认为的生活飘零的男朋友其实并非落魄无助的小孩子,除此之外或许还有别的被隐瞒了,可能因此也会设想,将来有一天再发生同样的事呢? 可卢晔重复着的却是那个夜晚里嬉笑着呢喃的生动情话。 还好他随手关了门,不然大庭广众被人看到他和卢晔这样抱在一起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人,又要被那群损友怎么取笑。 可就算没有关门,这种时候也没法拒绝这个怀抱吧。 “说什么呢,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听到这样的答复,卢晔似乎放了心,拥抱的动作也变得温柔,卢暄也环住了他的腰。 “不过你还是放开我吧,我得赶紧去跟他们说还有哪里要改的。” 行吧,认真负责的人当然得公私分明。 “今天晚上我一定会早点回家的,到时候你可以从头开始说,关于服务的事,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嗯……嗯???” 面对卢晔的振振有词,到底还是理亏的卢暄撇着嘴嗫嚅了一句好吧。 “——所以就是这样了。” “原来我其实是玩输游戏以后的一部分啊。” “说了不全是这样的!我是见到是你才觉得怎么样都没关系,毕竟以前就觉得你很棒,没想到正好就遇到了。”卢暄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行为就像什么暗恋多年,最终成功扑倒心上人的痴心汉,最后只能聊胜于无地强调来挽回自己的名声和尊严,“当然……那时候对你真的就是有点崇拜而已,什么非分之想都没有的。” “那可真是遗憾,”工程师先生摸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有点儿意犹未尽,“如果有的话,说不定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毕竟看见他的第一眼,卢晔就知道自己喜欢他,就像上第一堂课就知道自己喜欢数学一样,就像填完了志愿就知道自己会有所作为一样。早几年晚几年都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卢晔似是而非地点头又摇头。 怀疑吗?当然是有的。 夜晚的冲动过去,熹微的晨光渐亮,他看着这个风华正茂的少年,无论如何都不觉得会真的是什么可笑的服务人员。 那些被划了很多重点的书,靠在一起看电视时不经意说出来的流畅见解,简洁又大牌的衣物,并没有风霜雨雪侵蚀的细致皮肤,仔细观察分析之后就能发现的各种不起眼的纰漏。 可看着他笑着逗弄自己,挂在自己身上依赖的样子,又觉得这样顺着他继续朦胧着误会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卢晔太擅长不动声色了,面对卢暄时更是如此。 或许他还有别的什么身份,但那又怎么样呢,把他变成自己的人,把他变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再把自己的生活全部交给他,两株生长着的树就会在土地下根系盘根错节,到时候就算彻底看穿,他也无法从自己身边离开。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不满的话,大概就是恋人在工作时强势而优雅的样子,被白白浪费了很久。 不过这些思绪,卢暄并不需要知道。 卢晔在心里写好了小作文,看着有点儿忐忑的男朋友,忽然又觉得有机可趁,于是立刻撇了嘴,露出控诉的神色。 “但你还是骗了我。” “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你这个小骗子。” 工程师先生快活地摊好了一张滑溜溜的网,受审的小朋友软着嗓子一无所觉地就掉了进去。 “那你想怎么样呢?” “作为惩罚,你就再给我调一次龙舌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