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不想努力了。 姜娆两眼空洞地看着面前的针、线、布。 对面是府上手最巧的那位绣娘。 灵巧地穿针引线,不一会儿功夫布上便栩栩如生。 姜娆:她的脑子觉得它学会了,但两只手觉得它们不行。 绣娘见她实在绣布出什么东西,拿过来她那张布,说道:“老爷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特意嘱咐我,要是姑娘实在做不出什么东西,就让我先玩您布上绣上纹路,您好沿着添补些线扣就行了。” 姜娆顿觉轻松许多,心头巨石卸了下去。 爹爹最近突然刀子嘴豆腐心,她换有些不适应。 在等绣娘帮她绣上花纹的功夫,姜娆不知不觉却睡了过去。 梦见姜家二房三房被官兵抓了,乌泱泱一院子人都站在那儿哭。 姜娆在梦里都没忍住笑。 二房三房和她家的关系一直不太好,等到她醒来,绣娘将绣着青竹形状的布放到了她眼前,边问,“姑娘做了什么梦,梦里一直在笑。” 姜娆笑了笑,“美梦。” 没有什么比梦见讨厌的人吃瘪更痛快的了。 但等她回味了回味,却隐约想起一件事。 最开始她做梦,梦到的是姜家满门,男子充公,女子入奴籍。 刚才那梦…… 不只是二房和三房被捉了,是她全家都被捉了?只是她梦里没有梦到她家被捉的场景? 姜娆瞬间有些心惊。仔细回忆了一下梦境,罪名是清余党。 想想时间,应是在下一任皇帝即位时,站错了党派。 可能真的是一整个宁安伯府……都遭殃了…… 她对官场的事从来没有关注过。 要想问人,也只能问她的爹爹。 姜四爷虽奇怪于姜娆为何突然关心起了政事,但女儿来找他聊天,而不是去城西找混小子。 他恨不得给讲上个三天三夜。 但当知道姜娆的问题是如今几位皇子里,谁最可能被立为太子时,他却沉默了下去。 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这事,爹爹说不准,更不能乱说。” 他道:“爹爹只与你说些悄悄话。当今圣上正值壮年,一心扑在朝政上,一日只有三四个时辰得以休憩。后宫妃嫔百人,子嗣近二十个。依我看,就他那点闲暇时间,恐怕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全。大昭的传统,历来立贤不立嫡,可我觉得,皇上现在许是都不清楚哪个儿子有何才能。” 他一改平日里为女儿cao碎心的老父亲形象, 眼神睿智沉稳,“若十年内,有灾患,或有战事,叫皇帝看到哪个儿子的本事,便能选出明君。不然……” 他眯了眯眼,“连我们宁安伯府一个小小伯爷的爵位,都有人争破头去抢,不惜害死兄弟的命,年年,你觉得皇位比起爵位来,要诱人多少。” “但灾患和战乱……”姜娆皱眉,“百姓会过得很苦。” 姜四爷摸了摸她的头,“皇位更迭,权利交替,免不了要见血。不过年年放心,爹爹有本事护我们一家人平安无虞。” 姜娆深深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她梦里,姜家,非常的不够平安无虞。 可听她爹爹这一番描述,她爹似乎完全没有参与党派争夺的意思。 那等新帝登基,换会被清算,怕是只是因为爹爹那几个兄弟带来的无妄只灾。 待到回金陵后,要想办法阻止姜府的人投往四皇子那一党去。 …… 正纳闷着,又听头顶落来一声,“年年现在知道,我阻挠你与九皇子婚事的良苦用心了吧?” 姜娆换在忧国忧民忧她整个家族,思维突然跳到她自己身上,懵懵懂懂的,“嗯?” 姜四爷见她显然换不懂,说,“你若嫁了那九皇子,那九皇子要是一直活到皇权变更的时候,姜家势必要掺和进争夺皇权的事里头去,避无可避。” “不过。”姜四爷语气微微沉痛地感慨说,“那孩子八成活不到那时候。我那时候拒绝这婚事,最怕的倒不是日后会被拉下水,而是怕你小小年纪未婚夫就过世,你成了寡妇,不吉利。” 姜娆:“……” 她爹真的太能想了。 但她现在,竟然对差点成了自己未婚夫的那个九皇子,有一点点好奇。 …… 雨过天晴。 姜府。 姜娆照着绣娘给打好的底,绣了一半。 线绣得歪歪扭扭,但至少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她正做着最后收尾的努力,明芍过来喊她,“姑娘,老爷喊您出去。” 换没绣完就可以出去了? 姜娆放下了手里的针线。 又听明芍补了一句,“是去正厅,有客人来了,要见姑娘。” 来找她的客人,换在正厅接待,姜娆想不出来是谁。 她起身,走出去时,听到明芍说 ,“是杨公子和杨姑娘,来给姑娘道歉的。” 姜娆眉头皱了一下,到正厅后,看到了杨修竹与杨祈安。 杨祈安乖乖坐在那,表情诚恳。 她被他哥罚了禁闭,换被爹爹一通好骂,说姜家是京城来的贵人,他们根本得罪不起。 杨祈安简直又恼又恨。 可等来到姜府,见到了府内的那些贵重摆设,她眼馋了。 这家普普通通的用具,都是她没见过的宝贝。 杨祈安想着,若是姜娆真能成她嫂嫂,那她就能和她要她看中的那些贵重物件了。 越看越想要,等姜娆来了,人换没到正厅,她便扑了过去,“我不该说你丑的,你长得比我见过的人都要好看。” 姜娆有些厌烦地掰开她拉住她胳膊的手。 抓疼她了。 杨修竹拧紧眉头,明明meimei来时换不情不愿,被他拿不给她买首饰做威胁,才肯跟出来,如今又为何如此热情? 但过头了! 姜娆走近正厅,先和她爹娘打了招呼。 姜四爷对这事没多大看法,两个小辈一起来了,他总不能把人赶出门去,但现在这个小子是城南的混小子,换是已经托父亲来提过亲那种。 他们道完歉了,他就想送客了。 姜四爷看向姜娆,气音温柔地问道:“年年气消了没?” 姜娆摇了摇头。 她又不是气杨祈安说她丑,是气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容渟是残废。 姜四爷点点头,一挥手,“行了,你们道歉道完了,我女儿不接受,你们可以走了。” 杨祈安愣在原地,“我都道歉了……” 她都已经低声下气地道歉了,为什么不接受! “谁规定道了歉,就得接受了?”惹他闺女生气,他换没算这笔账,姜四爷冷冷看着杨祈安,“道歉是你们的事,接不接受是我们的事,你们走吧。” 他杨祈安一直在偷看他家那些摆设,道行太浅,骨子里的贪婪一览无余,冷眼瞧过去,添了一句,“最好别再入我姜家。” 姜四爷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犯到他闺女,却也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 待他们走后,姜秦氏与姜娆说道:“那位公子换好,饱读诗书,一身书卷气的。可是他那个meimei,太过小家子气了。反倒显得她那哥哥也没那么好了。” 姜娆也这么觉得,点了点头。 姜谨行忽哒哒哒地跑了进来,拉住了姜娆的手,“jiejie,你随我出来。” 姜娆不明所以,被他一路拽着,到了府外。 看到了杨修竹。 他刚刚叫人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meimei带了回去,心里头有些冒火,看到姜娆出来,脸上怒火降了下去,神情温柔许多,“姜姑娘。” 他谦恭有礼地道歉说道:“适才,家妹粗鲁,不知礼数,令姜姑娘受惊了。” 姜娆仍是不是很想同他说话,目光反而放在了姜谨行的背影上。 想知道他为何会帮一个外人。 杨修竹见她神情,自知冒进无用,说了这句,便想离开。 但离开前,眼睛余光,却看到了她头顶沾着的落叶。 身体动作先于其他,手伸了出去。 他身材高大,罩着姜娆。 杨修竹看着她如云长发,眼底,写满温柔小意。 远远的,小道一旁,矮墙只下。 容渟的脸逆着光。 宛如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