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晏枝:“………………”

    这小孩疯了吗?敢情她一番苦口婆心全都说给聋子听了。

    黄青瓶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他走时与洛无戈擦肩而过时忽然瞪了洛无戈一眼,这气势汹汹的敌对架势让洛无戈多看了他几眼。

    洛无戈坐在晏枝对面,将一袋子银花和铜花全都抛在桌上,铃铃啷啷从织锦口袋里洒了出来。

    晏枝蹙眉,却听洛无戈道:“方才走的是国公夫人的外甥,黄青瓶黄小公子吧?”

    “是。”

    “他为何来这儿?”洛无戈端坐着,看向晏枝的双眼。

    晏枝道:“为了他一个朋友,来向我道声谢。”

    洛无戈:“?”

    就在这时,黄青瓶去而复返,他忽然将一袋子的花全都倒在晏枝面前,一百枚桐花里混着几朵银花还有一片灿烂的金花铺开在桌面上。

    黄青瓶瞪向洛无戈,道:“我会娶她,你想都不要想。”

    洛无戈:“……”

    晏枝:“……”

    晏枝对这小公子只有一字感想——服。

    待他走后,洛无戈挑眉看晏枝:“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感谢?”

    晏枝:“这怎么就不能是感谢?”

    “据说他出生时有祥瑞,又是家中老来得子,上头有个成器的兄长,受宠得很,只是从小骄纵坏了,成不了大器。”洛无戈旁敲侧击,道,“他与你年岁也差了一些,性子不够成熟稳重。”

    “这番话不像是洛将军能说的。”

    “嗯,”洛无戈很是坦然地说,“我在排除异己,自然不会替他说好话,晏枝,我那日在梁宁县所说都是真心话,我是真的倾慕你。”

    “晚啦,”晏枝一笑,“晚了八年,我与洛将军不再有可能。”

    “无妨,”洛无戈冷冰冰道,“我不会轻易放弃。”

    若是真正的晏枝,怕是会因为这番话而感动得一塌糊涂,但她不会,洛无戈本身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此刻“浪子回头”更无法激起她内心半点波动。

    晏枝礼貌地笑了笑,给洛无戈倒了杯茶,施以待客之道:“洛将军,我还有事,你先自便。”

    她回头向耳室走去。

    “我今日来得晚了,”洛无戈颔首道,“来看看你,稍坐一会儿便要回去。”

    洛无戈端起茶水,小抿了一口,随意闲聊道:“外头候着的是傅涵雅傅姑娘吧?她为何来此?我记得,翰林院的傅大人似乎有意撮合她与穆亭渊。”洛无戈状似无意地提起道,“傅大人很是欣赏穆亭渊,那小姐应是为了穆亭渊才来拜会你的吧?”

    “真是稀奇,”帘帐内传来穆亭渊的轻笑,他拂开垂帘走了出来,站在洛无戈面前,微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傅大人有意撮合我与傅小姐?”

    ?

    洛无戈看到穆亭渊从耳室出来时怔了片刻,他神色变得异常冷硬,目光阴冷地看向穆亭渊。

    穆亭渊依然笑得令人如沐春风,只是一双眼睛也几乎没有任何温度,两人在空中对视一会儿,洛无戈道:“穆公子不知道何为避嫌吗?”

    “因何避嫌?”穆亭渊反问,“我与jiejie之间,无嫌可避。”

    “是,”穆亭渊讥讽道,“情同姐弟,外人看来如此,在晏姑娘眼中怕也是如此。”

    一根刺深深地扎入穆亭渊心中,穆亭渊呼吸一凝,面上笑容更盛,他发出一声轻笑,并不去反驳什么。

    “jiejie,既然傅姑娘来了,便请她进来坐坐吧。”

    晏枝心想,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儿,傅涵雅跑她船上相亲来算什么事……

    穆亭渊慵懒地坐在一侧软垫上,只手搭在窗边,大袖垂落,衣襟微散,一派名士风流的洒脱样貌。窗外,不远处就是傅涵雅,两人视线对上,穆亭渊温和一笑,傅涵雅当即红了脸庞。

    晏枝察觉到两人这一细微的互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没多想,请傅涵雅步入屋内。

    先前在船舱外打过招呼,傅涵雅只对洛无戈微微颔首,便看向穆亭渊,柔声拜礼:“许久不见,穆公子。”

    “傅姑娘,请坐。”

    一张方桌旁,晏枝坐在主人位,对面坐着洛无戈,傅涵雅坐在晏枝右手边,而穆亭渊则斜靠在晏枝身侧,神态松散得看着刚才没看完的书。

    傅涵雅见穆亭渊不理会自己,微微咬了下唇,主动开口道:“晏姑娘,之前听闻梁宁县一事,涵雅早就对你钦佩不已,特来拜访。”

    “也不用浪费一朵金花,”晏枝取出那枚金花递给傅涵雅,“你收下,若是有意投给谁,便拿去用。”

    “为表对晏姑娘的敬重,”傅涵雅坚持,她又看了一眼穆亭渊,小声道,“穆、穆公子也是,梁宁县里为民除害,叫人钦佩,穆公子,洛将军,晏姑娘,小女子想为三位弹琴一首,以表敬佩,可、可好?”

    “听闻傅姑娘琴技卓绝,今日有幸!求之不得!”晏枝方才听傅涵雅弹琴,还没听够,此刻正好能解解馋,于是吩咐道,“给傅小姐焚香。”

    傅涵雅羞赧一笑,看向穆亭渊:“穆公子比我更懂琴,若是哪里不对,还望穆公子指点一二。”

    “好。”穆亭渊微笑颔首。

    晏枝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却有几分郎才女貌,年龄也合适。

    她撇了撇嘴,腮帮子微微吹鼓了起来,有点不大高兴。

    琴声一响,便是潺潺流水,时而又仿佛是林间鹿鸣,叫人如临仙境。

    曲毕,傅涵雅只望着穆亭渊,满目期待。

    “傅小姐聪慧,此曲大成,说是仙曲也不过。”穆亭渊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穆公子还记得?”傅涵雅喜道,“那日在亭中你帮我把曲调纠正过后,我一直想弹给你听。”

    晏枝不知两人之间还有这纠葛,不太自在地眨了眨眼睛,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

    “机会难得,”洛无戈只觉穆亭渊在自寻死路,心里痛快不已,提议道,“听说穆公子吹得一手好洞箫,不如与傅姑娘合奏一曲?”

    “真的?”傅涵雅不顾世家礼仪,期待地望向穆亭渊。

    穆亭渊没应声,问晏枝:“jiejie想听吗?”

    晏枝不知道穆亭渊还会吹箫,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吹箫?”

    “在外面游学想姐……家了的时候,”穆亭渊道,“心里寂寞就会吹几首排解排解。”他又问,“jiejie想听吗?”

    晏枝顶不住傅涵雅灼热的目光,颔首道:“想。”

    “好,”穆亭渊道,“那我回去吹给jiejie听。”

    “啊?”晏枝一怔。

    傅涵雅也不小心拨动了下琴弦。

    洛无戈逼问道:“不与傅姑娘合奏一曲?”

    “不了,”穆亭渊摇头,“合奏须得心意相通,乐声才能相合,我与傅姑娘不过是一面之缘,要合奏只能毁了彼此的乐声。”他看向傅涵雅,眸光黑亮,清澈又温柔,“是吧,傅姑娘?”

    这话说得温柔而又残忍,傅涵雅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样的摧折,她眼眶很快红了起来,抱着最后的矜持艰难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她再也坐不住,狼狈离开。

    晏枝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穆亭渊没接受她,她有点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像是松了口气般又觉得几分遗憾,但转念一想,这么好的姑娘都入不了穆亭渊的眼,他一如书里那样心高气傲,只喜欢特别的女人,这个世界,唯一特别的女人就是原本的女人洛霞笙,这么看来,穆亭渊岂不是要注孤生了?!

    想到这儿,晏枝试探地问:“傅小姐才高貌美,明显对你有意,你不喜欢?”

    穆亭渊眸色变沉:“jiejie希望我喜欢?”

    “不是……”晏枝嘀咕道,“算了,也没法替你cao心这些……你喜欢谁我也管不得,不喜欢的也没办法,我可不想变成会催婚的长辈。”

    洛无戈低声一咳,道:“时辰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穆亭渊看着桌面上散满的花,心里嫉妒,道:“jiejie真是受欢迎,你说,那黄小公子真的会回去替jiejie求来正妻一位吗?”

    晏枝摇了摇头:“求也不会给,再宠也是有限度的。”

    穆亭渊轻笑:“那是他们一家有眼无珠。”

    “什么?”

    “没什么,”穆亭渊道,“洛将军也把自己所有的花都送给jiejie了吧?之前那个周公子,还有赵公子,都许了jiejie大量的花,还有谁?还有什么人……”

    船舱外响起杨少秋爽朗的声音:“晏枝!我给你送花来了!还好赶上了!出来见我一面,我这就要回去了!”

    穆亭渊微笑,不受控制地握紧手中的书卷:“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位杨少秋杨将军。”

    第87章 ===

    今日春日宴宛如一场闹剧, 八方登台,先是黄青瓶闹过一场,又是傅涵雅追爱而来, 再就是洛无戈莫名拜访, 最后杨少秋连船都没租, 踩在别人的船上, 往晏枝船上抛全了金花银花铜花, 洋洋洒洒一大把, 像是炸开了一朵璀璨的烟花,给晏枝这头昏脑涨的一下午来了一出“漂亮”的完结。

    闹到最后, 晏枝不知不觉得了头名,计算筹码时,她比第二名的傅涵雅还要高出许多。

    可一想到这春日宴的目的,她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让年轻男女相亲用的,她没相到一个合适的,却莫名其妙拔得了头筹,成了北都最受欢迎的女子,对比下她劣迹斑斑的名声, 实在是有些嘲讽。

    她也不在意, 日子一日日过, 忙碌于锦绣里的生意,坦然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日,她从锦绣里看完账本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回程的马车上,晏枝熏着香炉, 靠在一旁昏昏欲睡,忽然听见莲心一声低呼:“那不是亭渊少爷吗?!”

    晏枝缓缓睁开眼,懒洋洋地问道:“哪儿呢?”

    近来朝中公务繁忙,她有些日子没见到穆亭渊了,此回听到不免有些牵挂,拂开帘子去看。

    穆亭渊正和一个女子从胭脂铺里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那姑娘瞧着眼生,没怎么见过,模样普通,但举手投足很是大气。

    晏枝问道:“那是谁家的千金?”

    “不认得……”莲心看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她。”

    “喔。”晏枝漫应一声。

    莲心突然道:“小姐,我心里藏不住事儿,所以有些话想跟你说道说道。”

    “怎么了?”晏枝笑着问,“和你夫君闹别扭了?”

    “不是,”莲心摇头,“是……是……”她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道,“我总觉得亭渊少爷对小姐生出了旁的心思。”

    “旁的心思?”晏枝不明所以。

    “是呀,”莲心道,“其实从前我就觉得你们登对,但三才不让我乱说话,毕竟小姐之前和亭渊少爷是叔嫂的关系,所以我把这想法咽回了肚子里。但上回春日宴……亭渊少爷说公务繁忙,却在小姐这儿待了一天,还跟洛将军呷醋呛声。”

    “呷醋?”晏枝好笑道,“你哪里看出他是在呷醋?”

    “那样还不叫呷醋呀?”莲心道,“小姐在感情方面真的好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