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她眼睛微微睁大,扭头,惊讶地说道:“殿下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无事便来了。”温归远把人规矩扶好,笑说道,“走吧。” “对了,今日白家和李家都带了自家的狗去赴宴,你要把平安带去吗?”上马车前,温归远问道。 路杳杳疑惑地问着:“带狗干嘛?” “姑妈隔壁住了一个辅国公家的三次子,是个驯狗高手,今日特意开了草场,最合适跑狗。” 路杳杳捏着扇子的手一紧,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不去了,平安性子最傻了,被欺负也不知道。” 温归远听着不远处平安的嚎叫,不由笑说着:“你说对,东宫也够大了,听说白家养得那条黑犬凶得很,平安过去可是要受欺负。” 路杳杳闻言,只是抬头笑了笑。 幽惠大长公主是承圣人的旨办得学林宴,规模自然是格外不同,先不说竹林里那条巨大的流觞曲水,单是赴宴的人就是极近贵气,清贵有之,富贵也不少。 路杳杳是坐着太子车辇来的,掐着时间,所以没赶上大潮,却不料还是和一人撞上了。 正是好不容易才被解禁的汝阳公主。 汝阳公主来了便算了,甚至还带了她如今宠爱的面首,正是那个黎家幼子黎宁。 两辆马车碰巧在台阶上碰上,大长公主府中的管事眼皮子一跳,连忙偷偷派人去请大众公主来。 “小姑母。”汝阳公主乃是圣人亲meimei,也是如今圣人这辈年纪最小的公主。 “太子和太子妃果然恩爱。”汝阳公主穿金戴玉,穿的极为富贵华丽,手握孔雀翎扇,懒懒扫了一眼东宫夫妇,嘴角一撇,冷笑着,“光彩照人。” 路杳杳乖巧地依偎在太子身边,伸手挽着殿下手臂,闻言,乖巧又温柔,脸颊还红扑扑的:“小姑母也是容光焕发,更胜之前所见呢。” 她说得绵软天真,一派无辜。 汝阳却是脸色一黑,全长安城谁不知道她得罪了这位路相的宝贝女儿,被禁足三月,前几日才被放出来。 自从圣人登基,还不曾有人这么打过她的脸。 “太子妃才是容貌娇艳。”她扫了太子一眼,“已经嫁入东宫三个月还是如此恩爱,只希望以后也能继续如此和和睦睦。” 路杳杳微微张大眼睛,琥珀瞳孔不解地看着她,乖巧地说着:“小姑母真是贴心,这些小事都记得清楚,殿下与妾身好得很。” 她红着脸,好似真的没听懂汝阳公主后面的话,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太子。 门外的管事听得一头冷汗,对着竹林张望了好几次,好几次想要开口又插不进话来,急得手掌直搓。 这一拳打在棉花上,汝阳的脸色更差了。 “是杳杳不懂事。”倒是温归远见人脸色黑了,连忙安抚着,“内院之事如何能宣之于口。” 这话是对路杳杳说的。 路杳杳对着殿下委屈说道:“是杳杳又说错话了。” “自然也不是你的错。”他柔声安慰着,带着她就要往屋内走去,摆明就要避开这场风波,脾气一如既往地与世无争。 “哼。”汝阳一见两人甜腻的说话,就忍不住冷笑一声,挤开两人就要先走一步。 一旁的管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视线朝着竹林扫去。 路杳杳见状,长叹一口气,神情越发委屈。 “小姑母是不是因为那事,记恨杳杳。”她咬着唇,可怜兮兮地低声说着。 声音不大,咬字却清晰。 “都是杳杳的错。” “你哪来的错。”竹林间,幽惠大长公主沉着脸,缓缓走出。 她年纪比圣人还要大些,是先皇的嫡长公主,一出生便被册封封号,先皇亲自放在膝下抚养,让她设立私军,及笄那年更是大赦天下,宠爱之意无人能及,当今圣人能顺利登基,她功不可没。 真正的龙血凤髓,玉叶金柯的人物。 骄傲如汝阳公主见了她也要低头。 “姑母。”路杳杳一见她,态度便亲昵一些,强带着笑意叫着。 “还不进去。”她对着汝阳不假颜色,“带他们来做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身后的黎宁身上,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黎宁面色青白交加。 “黎宁也很有才气,这才……” “胡闹!”大长公主怒斥着,“滚回去。” 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这位meimei。 “姑母不必动怒。”在一旁的路杳杳出声劝着,“今日选才子本就是不拘一格的行使,小姑母也是一派拳拳之心,不会故意来下姑母面子的。” 她竟然不计前嫌地替汝阳开口说着。 “是啊,小姑母偏偏带了这位……黎郎君,一定也是有过人之处的。”温归远也劝着。 “他诗词歌赋确实很好!”汝阳保证着,“不过是打算抛砖引玉的玩意,会上热闹热闹气氛的,jiejie不要生气。” 幽惠大长公主见太子夫妇皆是心无芥蒂的模样,心中怒气微消,料想汝阳也不敢在她的宴会上闹事,这才矜持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自己管好就是。” 她扭头,拉着路杳杳的手,和蔼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大婚之后就不曾见你,今日仔细看去,路相养得姑娘当真好,善良又体贴,殿下与你恩爱乃是应该的。” 这话一听便是听到之前的话了。 汝阳脸色不太好看,目光愤愤地瞪着路杳杳。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黎宁悄悄抬首,眉心微皱,目光一直看着太子妃。 路杳杳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羞怯地笑着。 “走吧,别等久了。”她亲自带着路杳杳的手入内。 温归远入内之前,扭头突然看向黎宁,正好对上他来不及回收的视线,脸上笑意越发温柔。 “找个机会我想和黎宁说话。”入席前,路杳杳在绿腰耳边低声说道。 绿腰面不改色,点头应下。 既然是圣人亲自开得招才宴,一开始就有人借着作诗作画来引起贵人注意,让路杳杳惊讶的是,邹慕言竟然也在。 路杳杳的视线一扫而过,很快就收了回来,却不料邹慕言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她不由蹙眉。 大晟男女界限不严,这等风流雅事从来不分男女,只有尊卑,太子坐在大长公主右手,路杳杳则坐在太子身边,正对面就是站着的黎宁,之后右边坐着长安城子弟,左边是寒门子弟。 流觞曲水过了三巡,酒杯终于落在她手边。 “杳杳可会。”幽惠大长公主极为照顾她的面子,柔声问着。 这场是飞花令,带一个月字即可。 路杳杳捏着那盏酒,笑了笑,眉眼生辉,绚烂夺目:“月出惊林鸟,时鸣竹涧中。” 一旁的温归远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满院艳色都不及她眉目间的鲜活。 “不错,应景应字,赐并蒂莲金玉步摇。”大长公主一鼓掌,底下的人立刻疯狂地附和着,滔滔不绝地夸着,恨不得把长安第一女才子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路杳杳自知才气一般,虽然知道是大长公主有意为她做面子,可没想到气氛这么热烈,脸上不由呆了片刻。 温归远见了越发觉得可爱,伸手拍了拍放在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该飘酒杯了。” 他笑说着。 路杳杳连忙回神,把酒杯放了下去。 不远处的白如月盯着那双交缠的手,一颗心好似今日的酒觞,飘忽不定,却又酸软交加。 殿下爱意的目光原本是要落在她身上的。 她双手紧握,视线盯着大红色裙摆,突然看到一根黝黑的毛发,嘴角泛起冷笑。 两个时辰后,天色逐渐暗了下去,看着要下雨的样子,流觞曲水终于结束了,之后便是各自活动的时间。 幽惠大长公主把温归远留下,路杳杳体贴地说道:“妾身想去逛逛。” “去吧。”温归远的视线从大长公主身上移开,抬头温和说道。 “我让管事给你找个人带路。” “不用了,就在附近随便走走。”路杳杳笑说着,“不走远。” “李家和白家带的猎犬就在隔壁的草场,你看见了记得避着走。”幽惠大长公主不喜动物,不由露出一点厌恶之色。 碍于白李两家的权势,却又不在自己府中,她便不好说什么。 “多谢姑母提醒。”她行礼后退下。 温归远目送她远去,一收回视线就看到幽惠大长公主严肃的目光。 “路家女确实很好,但你身为储君应当明白,路家若是成了第二个白家,只会比白家还难控制。”她一反刚才的和颜悦色,厉声说道。 “姑母说得对。”温归远抿唇,低声说道。 路杳杳跟着绿腰绕了好几个圈,见四周空旷无人这才说道:“你确定看到黎宁和邹慕言说话了?” 绿腰连连点头。 “就在九回廊那边,是邹慕言主动找的黎宁。”绿腰低声说道,“不过那边汇聚了不少读书人,应该不会如此大胆,做什么坏事吧。” 路杳杳冷笑:“人多才好办事,之后撇得才干净。” “卫风快回来了。”绿腰说道,“快下雨了,不如娘娘去湖心凉亭内等着。” “嗯。”路杳杳自然不会去冒险,脚步一顿,朝着不远处的九曲游廊走去。 “娘娘。”李家双胞胎自转角处出来,两人盈盈行礼,动作一致,看上去赏心悦目。 路杳杳眼底的笑意逐渐消失,但嘴角依旧挂着温柔的笑。 “之前的事情还请娘娘恕罪。”李家十二娘子李明春行礼说道,手中的帕子在风中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