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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马屁拍的倒是挺顺。”东家心情很好一般笑起来,从塌上捡起几件颜色鲜亮的衣服,递给重六,“去换上我看看。” 重六小心脏砰砰乱跳,“现在就要换上啊……” “当然是现在换上,难不成等过年吗?去我屋里吧。” 重六只好进到掌柜的卧房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掌柜的卧房里倒是没有堆着外面那么多的东西,但是摆设家具也不少,且都是极为精致繁复的款式。有几件做工精美的鹤氅被撑开了挂在架子上。墙上挂着几幅工笔画,只是画的东西都有点奇怪。那几幅花卉的样子重六在现实生活中都没有见过,厚实的花瓣有种rou质的厚重感;还有些花上布满眼睛一样的花纹,看上去有点渗人。 另外一些画上则仿佛是一些像山海经这样的书籍里才会出现的怪兽,只是和一般人想象的怪兽比起来,要更加诡异扭曲一些。有一副上画的仿佛是一个树墩子,只是它的树根是很多条章鱼般的触角,它头顶也长出数不清的黑压压的手臂,而在树身上则布满仿佛是嘴又有点像是眼睛的开口。还有一幅画上画着一个用袖子遮着脸的女人,只是她一半的身体好像是融化的蜡,黏答答地拖在地上。 但除了这些,也还有一些看上去比较正常的人物肖像,有男也有女,身上衣服式样却都不太像是近年的风格。 重六好奇地左顾右看着,转进了那道纺纱图屏风后面开始换衣服。他先穿上了一件杏黄色的圆领衫,那丝滑的料子、精细的刺绣,摸在指尖舒服的不得了。重六穿戴好了,自己先对着旁边一面铜镜子照了照,惊讶地发现自己竟也有了几分豪门贵公子的精气神,身量都显得更加高挑了似的。 他兴奋地跑出去给掌柜看,掌柜弯起眼睛微笑着,却摸着下巴说,“还不错,再去试试那件浅蓝色的。” 重六于是又回去一番折腾,自己还对着镜子摆了几个文人墨客吟诵诗句的造型。然而掌柜还是让他继续去换。如此几次三番,重六简直要觉得掌柜不是在帮他挑衣服,而是在单纯觉得打扮一个平日粗衣布鞋的跑堂好玩而已,就像小女孩喜欢给娃娃换衣服那样…… 直到他换上了那件荷茎绿色的交领袍出去,掌柜才眉开眼笑,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嗯,不错,好看。” 重六擦了擦额头上累出的汗,几乎要谢天谢地。掌柜又从刚才的塌上拎起一条松叶色的腰带,径直走过来站在重六面前,吩咐道,“抬手。” 重六心想掌柜不会是要亲自给他系腰带吧……心里又觉得怎么可能呢? 可是当他乖乖抬起手,掌柜竟然真的环过他的腰身,把那条腰带围在他的腰上。 “你可有点太瘦了,回头我让廖师傅给你盛饭的时候多盛点rou。”掌柜一边在腰带上打结一边低声嘟哝着,清风般的声音拂过耳畔,弄得重六心里痒痒的…… “那个……东家……您不也没比我多几两rou吗。” “我这叫精瘦。” “那我也不虚啊……” 掌柜提起丹凤眼,“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顶嘴?” 重六腆着脸傻笑几下,低头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掌柜又拽了拽他的肩膀,理了理他的衣领,向后退了一步,“嗯……不错。只是头脚还没拾掇,你坐下,我给你重新梳下头。” 重六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被掌柜指使着坐到一面菱花铜镜面前,“东家……咱谈个生意,又不是带我去相亲,干嘛要把我打扮成这样啊?就算见国师他也不会管我一个小跑堂穿什么啊。” 掌柜一只手拿起梳子,另一只手解开了重六头上那条麻布发带,那一头浓密的黑发立刻披散下来。 “佛要金装,人靠衣装。再好的和田玉,要是没有人为它称颂写诗抬高它的价值,你以为仅凭着它的成色和做工真能让那么多附庸风雅的人大把大把的金银往里扔吗?”祝掌柜的面容越过重六映在铜镜里,带着一丝成熟而自信的微笑,“如果一个牙人穿得跟个乞丐一样,会有雇主愿意相信我介绍的工匠吗?我代双方立下的契约,又怎么能有足够的约束力?” 重六睁大眼睛听着,十分受教一般。掌柜透过镜子对上他的眼睛,手指跟着梳子穿过他的发丝,“不仅仅是我,如果我身边的人跟不上我的排面,也一样会影响客人对我们的信任程度。我老祝这么多年的招牌,可不是随随便便立起来的。” 重六顿时觉得重任加身,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出了。 掌柜见他紧张,便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也不用怕,只要跟着我,我做什么动作你就做什么动作,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保证不会有事。” “东家……您要见国师……跟昨晚上来买嫁衣的九鸾仙子有关系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掌柜说得轻描淡写,“消息是三个多月前到我手里的。原本柒曜真人接替掌教这样的事,国师发个贺表就完事了。你以为他大老远从京城赶来是为了什么?”掌柜顿了顿,将他的头发挑起,“想要找我求助的人不少,但大部分都希望掩人耳目。尤其是国师,身为天下方士之首,却要求助于我这种’歪门邪道’的人,说出去只怕会成为三道笑柄。而且……到了要来找我求助的地步,恐怕他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