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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息后,地动停止,却给众人带来了难题。 宁祺与扶风的位置太过刁钻,上头的人够不着,陡坡下又踩不到实地,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 况且这树枝伶仃晃荡,随时都有折断的危险。 宁祺红了眼眶,这是两辈子,为数不多为他不顾性命的人。 “扶风大哥……” “别怕。” 扶风声音一惯温柔,哪怕他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也丝毫瞧不出费力,但哪会不费力呢? 树枝上堆了雪,冻得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没了知觉。 肖翼一脸着急,骆玄策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照顾好宁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绝对可以死一死了。 “放开我吧。”宁祺冷静开口,他很感激扶风为他不顾性命,但就是如此,他才不愿意扶风出意外,若没了他当累赘,扶风就能坚持久一些。 “不许说这样的话,会没事的。”扶风只觉好笑,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多少年了,也没谁能令他做到如此地步,但宁祺瞧着,就是要被捧在手上的人。 也不怪他不顾一切。 肖翼听不到两人低语,但瞧宁祺的神色就能猜出些什么来,一边让搭人梯手拉手延伸,一边大声道:“你俩不要做傻事,马上就好!” 好在梯队很快搭好,一点一点探到下方,肖翼身手好,承担了救人重任。 到两人跟前,也不敢去碰树枝,伸出手欲将那双冻得通红的手拽住,那人却阻止了他:“先救王妃。” 说罢,用力将宁祺甩上来,树枝受力,又是一番大力摇晃,已经出现了危险的折断声,惊得肖翼心惊胆战,虽然他不知道这股惊慌从何处而来。 宁祺见势,也不拖沓,利落配合着人往上爬,他心里清楚,多耽误一瞬,扶风就多一分风险。 咔! 那树枝倏然折断,直往下坠去。 肖翼心中的惊恐之意达到了顶峰,来不及思考此举有多危险,手疾眼快抓住了那双通红修长的手。 骤然承了两人下坠的力度,最下端的士兵一下反应不及,手上脱力,肖翼和扶风两人如断了线的风筝,往深渊坠下去。 宁祺脚刚着地,转身就目睹了眼前一幕,心狠狠沉下去,张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眼泪不受控制流下来。 * 崖底,肖翼缓缓睁开眼睛,脚上传来一阵难忍的疼痛,周身背面很冷,身前却是一片温暖,他费力抬起头,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这男人紧紧将他护在怀里,身上落了雪花,脸色苍白如纸。 肖翼一阵恍惚,在下坠过程中,这男人不顾危险将他护在怀里,自己挡去各方伤害,他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何能舍己为人到这种地步。 他唤了几声,没人应。 他忍着脚上的疼,轻轻挪开揽着自己的手臂,坐起身来,检查了下自己的脚,小腿上该是被乱石蹭了下,有些深,雪冻住了流淌的血。 周围一片白茫茫,离他十丈远的地方是笔直陡峭的崖壁,还有个山洞。 肖翼试着将人拉起来,却在下一秒顿住了,这人背上一片猩红,血水已经沁入雪里,染红了一片,肖翼心头一震,眸子泛红。 必须尽快将人弄到山洞里,再躺下去,这人血非流干不可。 其实他在战场上受的伤多了去了,这点根本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更大的伤害都被这男人挡去了。 咬咬牙,肖翼起身,将人从雪里掏出来,费力将人抱起来,一步一个雪印,步步蔓延到洞口,洒了一地梅色红血。 这里人迹罕至,原是不抱任何希望,但瞧见了角落里不知堆了多少年的干柴和兽毡,肖翼还是松了口气,暗叹运气不错。肖翼一手撑着怀中男人的重量,一手胡乱拉开兽毡,见铺得差不多就小心放下。 做完这些,原是该松口气,但他不敢松懈。 摸索出随身的火折子,试了几次才将火引燃,微弱的光慢慢壮大,最终照亮了山洞。 这山洞说大不大,肖翼特意选了离洞口最远的地方堆火,否则只怕还未等人找到,自己就先冻死了。 之后他又取来雪水,找了破罐子温热,一点点擦去扶风背上的血。 这时才知道这男人伤得多重,整个后背都被乱石树枝蹭刮,几乎没一块好rou,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震荡再次席卷而来,教他眼眶发热。 这人怎么会那么傻呢? 明明自己从未给过他好眼色啊。 清理好扶风的背,约莫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这才一瘸一拐出山洞掏了雪,温热之后处理自己的伤口。 在火堆旁逐渐暖和过来,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不过尚且可以忍受。 他担心的是这男人,他身上的温度不断降低,这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慌害怕,就像当年的肖老将军,临终前也是这般,身上的温热一点点散去,最后再也醒不过来。 肖翼慌了,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办。 他凑近火堆,将自己烤热了再将人搂在怀里,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温暖他,如此反复,倒真让他得了逞,感觉到这人温度不再流失,肖翼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被耗尽的体力终于腾出时间来放肆,轻轻一蹦,肖翼就溺在它的温柔里,沉沉睡去,不问世事。 * 翌日,肖翼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迷糊劲儿统统被吓干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