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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背后不断密布冷汗,四周人群打量的、好奇的、鄙视的视线聚集于他身上,多个镜头对准了自己。他好像成为了提线木偶,在聚光灯之下失去了灵魂与色彩。 他的手心一片粘稠,甚至有些气短。 陈昭看到越寒手指逐渐蜷缩的动作时,眼皮一跳。 糟了! 洪子栋抬手:“三分钟到,开始。” 众人皆将好奇的目光望去,洪子栋身边的、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望向前方光芒笼罩的越寒。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越寒的唇色似乎愈发白了。 一分钟过去了。 越寒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明亮的眼,似是失去了焦距,定在了原地。 “什么啊?就让我们看他发呆?” “我真是吐了,亏我还真以为他这半年磨炼了演技。” “别逗了,半年能磨炼出什么?” “磨炼出了脸皮啊,不然怎么能舔着脸求洪导演给他三分钟。笑死人了,给他三十分钟都没用吧。” 洪子栋面色也逐渐难看:“还剩一分钟。” 这小子是在耍他玩? 越寒的喉咙开始发干,倒背如流的台词有如打翻的墨水混乱一团。 他还是没办法克服。 还是没办法。 他只要在人多的地方,只要在注视密集的地方,就会紧张、就会局促、就会冒汗。 他还是没办法克服这一点。 说来很可笑,一个艺人,一个想要成为演员的艺人,却没办法在公众视线下保持自然状态。 他知晓,自己应该放弃,自己应该放弃艺人这一条路。 他不适合的,他不行的。 这个想法疯魔了一般缠绕着他的大脑,如蚕茧绞住他的身体纤维。 【您要放弃吗?】 脑中再次响起了那道机械、却带着温柔安抚的电子音。 要放弃吗? 绝不。 越寒的眼眶逐渐泛起了血丝,肩膀以细微的幅度颤动。 绝不放弃。 【我们感受到了您强烈的决心,将提前发放“遗愿清单”第一项完成后的奖励】【失感】 刹那斗转星移,周遭的纷纷扰扰化为虚空,他置身于一片白芒。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 还剩二十秒,洪子栋却懒得等了。 哐当一声,他暴躁踹翻脚前的小椅子,黑着脸站起。 就在这时,镜头画面里的人动了。 画面里的少年,面色依旧是苍白病态的,甚至称得上艳丽。可他细长的眸子却泛着霜冻过后的刺骨,轻描淡写扫过了镜头,给观看者带来了毛骨悚然之意。 那一眼,仿佛是被毒蛇盯上成为猎物的信号。 众人不由得抱手臂打了个哆嗦,画面里的少年,脊背挺直下颚微抬,嘴角似是噙着一抹笑。 可那笑意太浅了,又不似笑,反倒像是……兴奋。 少年以极其优雅的姿势跪在地面上,小腿并未接触地面只是膝盖顶着。 “洪导……洪导……!” 制片人喉间一动,眼珠子黏在镜头画面,不断伸手地扯着洪子栋。 “你叫魂儿呢?” 洪子栋不耐地转过头,倏然,目光凝于一点。 前方白布前的少年,矜贵而又惬意地跪在地上,漆黑幽深的眼珠子漫不经心地望着地面,仿佛在欣赏极其满意的佳作。 等到欣赏够了,他才抬起右手,歪了歪头,将唇下倾往手背贴去。 就在唇瓣即将吻上手背时,众人的呼吸无端一紧。 可少年的动作停下了,他并没有吻下,而是慢慢抬起眸子对准镜头。 镜头下的少年,神情慵懒流淌着快意,漆黑明亮的瞳仁氤氲着一种积压的、濒临崩溃的癫狂。 他抬起了右手,虔诚地将手背搁于自己唇瓣前,伸出鲜红的舌尖,绕圈似的舔了舔手背。 等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完成了一抹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那是胜利的,是喜悦的,是疯狂的。 在场的人噤若寒蝉,一股冷意随着电流噼里啪啦在头皮炸开,带来了震麻与惊悚。 但他们又不觉得他们看到的画面很吓人,相反这画面太美了,美中又透着古怪阴森。 从头到尾越寒的动作都很自然很普通,可每一处动作都渗着寒意,皆含有游戏人生的病态。 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游戏,演戏是,杀人也是。 他享受着别人对他的外貌追捧与褒扬,享受别人对他的财权奉承与崇拜。同时,他也享受着轻易夺走人命的快感,沉浸在一场名为杀戮的血腥游戏。 洪子栋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开始颤抖:“就是你了!” 话音刚落,四周的白芒如潮水褪去。 越寒猛地抽身而出,惘然望向四周,是形形色色的、神情各异的人。 大多都是陌生的,越寒的喉间一动,在扫过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时,目光突的顿住了。 对方也正抬着头,狭长上扬的瑞凤眼恰好与他对视,本该风情万种的眼尾尽是锋芒与锐利。 是他? 不等越寒开口,洪子栋大步流星往前,伸手狠狠一拍越寒后背,哈哈大笑:“臭小子,人不可貌相啊!你这小伙子看起来娘们儿唧唧的,还真有点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