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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认识这个人,但他认识这双眼睛。 他认识,他记得,刻骨铭心般。 “……我没骗你。” 乔兮水迫不及待的开口。随后笑了,接着喘了口气,说:“我说过的。” “你看……都没死。” 第124章 夜里的风很凉。 风呼啸着哭号着,将遥远的人声鼎沸载歌载舞吹散成细微的声响,送到了二人身边。 但安兮臣听不见,他缓缓的站了起来,耳边闪过乔兮水说过的话。 他只说过一两次,但安兮臣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记得。 正因为记得,安兮臣才会听了他的话回了头,冒死反抗,最后来到了这里。 安兮臣缓缓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愕然惊异与难以置信写满了整张脸。他大脑一片空白,空有几句话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地念叨。 不可能,人都死了,不是真的。 这三句话在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转。 一个人受苦久了,当遇见什么好事的时候,第一反应竟不是欣喜,而是怀疑。 怀疑过后,又为了不再被失望撞得支离破碎,就会下意识的事先为自己铺好所有最坏的打算,这样一来若真的希望落空,还能安慰自己这不是最坏的。 做梦? 有人在骗他? 安兮臣心中冒出一个个莫须有的猜疑。 乔兮水又怎不知他师兄很难去轻易接受,于是朝前走了一步。 安兮臣就后退了一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对他的猜疑与失而复得的惊喜,对这世间的心灰意冷,以及不敢再去相信的小心翼翼,都一并沉在他双眼中。 乔兮水死了。这件事让他心里的城墙再次拔地而起,这次他把它筑的牢不可摧,把自己封闭在这固若金汤的铁笼间,谁也窥不见他的脆弱。 除了乔兮水。 乔兮水无奈,只好讪讪地退了回去,叹了口气,道:“你再往河边去一步,踩到青蛙可怎么办?” “……” 乔兮水伸手揉了揉跑的乱糟糟的头发,说道:“当时不是踩到了吗,你可得吃一堑长一智啊。” 安兮臣脑子里嗡地一声。 不可能,人都死了,不是真的。 三句盘旋不去的话碎成了灰烬,在夜风中散尽了。 是真的。 他忽然愣愣的想,是真的。 对他凉薄不公的苍天这一次终于怜悯了他一次。把他深眠地下的爱人还给了他——还给了他一道永不西沉的阳,永远生辉的月。 “师兄。” 乔兮水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我回来了。” “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他说,“你也是,踏雪君。” ——苍天还给了他。 安兮臣怔怔的心想。是真的,不是做梦也不是有人试探,不是陷阱也不是幻觉。 他回来了。 他心中高高垒砌起来的城墙支离破碎,固若金汤的城池化作被踏碎的落叶,统统都化作了尸骸。 他奔过去的时候跌跌撞撞,如同那天他奔向濒死的乔兮水。 但这一次,安兮臣奔向的是活着的他。 乔兮水被他奔过来紧紧拥住,向后猛地踉跄两三步,但被牢牢地圈在怀里,并没有跌倒。 安兮臣将他按在怀里,他抱着人的时候力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大的出奇。但这一次,应当是真的怕乔兮水再从他怀里消失,怕他再死去,怕这只不过是他黄粱一梦。 “回来就好……” 他浑身发抖,话语间细细哽咽,乔兮水死时未来得及说的千言万语全都xiele洪,语无伦次地喷薄而出。 “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我……我该听你的,我早就该听你的……我还是觉得我不值得,我爱你……我早该说的,我爱你……” “你是第一个……你是第一个问我为什么做这些事的……第一个关心我的,不是谁都可以,只 能是你……” “我爱你,真的……我非你不可,我真的很爱你……从今往后都只爱你,我……” 乔兮水半张脸埋在他肩头,静静地听他这些语无伦次。安兮臣依旧抱得很用力,甚至抱得他有些疼。但他没有嚷嚷也没有抗议,等到安兮臣话说到这里,乔兮水才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说,“我一直都爱你,安兮臣。” 安兮臣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那沉重的后悔不甘全在乔兮水这两句话里化成了水泡,被夜风吹了走。余下的只剩下对自己的痛恨,那些自责愧疚悔恨压得他心中深爱满满当当地泛酸。 “你没有对不起我。”乔兮水说,“你还不知道吧。只要你回了头,我就不会死。” “我没有赌你的真心,我知道你会这么做。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清风门,不是你的错,没有人怪你,我更没有怪你。” “你若问心有愧,我就同你一起去偿罪。这前面坎坷颇多,如果要死,你我就一起死,若能活着走下去,我就跟你走,无论何处。你抬起头来,我师兄坦坦荡荡,偿罪要有偿罪的样子。” ——安兮臣就只是想听这些而已。 他无所谓世人怎么看他,无所谓谁来恨他谁想他去死。他可以偿命,可以偿罪,但独独不想乔兮水恨他怪他想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