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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是逆着风向前走。 “阿水!” 池兮空叫了他两声却不见他回头,不免有些担心,转头又急又怕的问方兮鸣道:“他这儿是去哪呀!不是他说的不能插手吗!” “他不是去插手。”方兮鸣望着他那边,幽幽道,“你仔细看,他是去捡尸了。” 池兮空愣了一下,又转过头看向了乔兮水。 他刚停了下来。他停在一块石头前面,而石头上面确实是有一具尸体的,只不过死状凄惨,几乎不成人形。 饶是池兮空这种见惯死人的也禁不住心中狠狠揪了一下。 乔兮水低身去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了起来,又沉吟片刻,把他背了起来,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似乎不想去扯这人已被活生生折断的骨头,哪怕人已经死了。 那具尸骨脸上犹未彻底干涸的粘腻鲜血沾到他的脸上和身上,狂风吹乱他和尸骨的乌发和衣袍。 乔兮水一步步往回走。他带不回亡人,便想着带回尸骨,哪怕无法安息,也想替苍天给那个一路走来无愧世间的风满楼一处归土。 想为他立碑,墓前摆上三两酒一枝花,再工工整整的刻上风满楼三个字。碑文要替他刻上悬壶济世四个字,其他的什么也不刻。 刻这四个字时一定要用力,要刻的刻骨铭心,要无声地告诉世人和苍天以及这三千世界的一切生灵。 告诉他们,风满楼此人悬壶济世,心中本无愧。 对的,名字要刻风满楼。 余岁曾经莫名的一直坚持风满楼这个原本的名字,乔兮水只觉得他顽固,从未在意过。可如今想来,或许他只不过是想坚持。哪怕坚持得狼狈,他也想挣扎一下。 所有人的自我在涅槃术中湮灭,只为最后的凤凰重生。余岁身陷疯狂的囚牢,所有囚犯在死亡前为凤凰狂欢疯狂,唯有他最清醒。 于是就显得无比荒唐。 不多时乔兮水便走回了阵中,开口时话语间竟没什么情感波动,毫无波澜地平静道:“走吧。” 池兮空看了看他,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她跟余岁生前只打过一个照面,现在说什么乔兮水听了都不会太舒服。 柳无玄也挺知趣的,他没看乔兮水也没多说话,伸手一挥,法阵又徐徐转动起来。 他将一行人送到了断笙门门口去。竹醉阁在断笙门正中央,尚在近处时还不明显,此刻站到远处一看,才发现那里已经卷起了龙卷风,一眼看过去十分壮观。 而门外十分吵闹,人声混杂,柳无笙有些疑惑,走到门边去开了条门缝,悄悄朝外边看了一眼。 门口已经乌泱泱挤了一群人,全是旁边那座小乡镇里头的人。小乡镇四季分明气候宜人,头一次看见这么大风,又觉得断笙门本事这么大,出不了什么事,于是乌泱泱的一大帮全挤过来看热闹了。 里头还有人啧啧称奇。 有个白衣道人混在里头,这人留了胡子,长得一脸看尽人间沧桑事儿似的十分老成,但说话开口却不是那么稳重。 “都说了离远点!!”此人暴躁道,“有什么好看的,地种了吗饭做了吗账算了吗来这儿看戏!?以为修仙是过家家呢,一会儿全给你们刮没了!” “诶,无凝道长脾气怎么这么爆呢?”有个老头在人群里头笑哈哈的喊道,“这大冬天的,种个屁的地呀!咱一年到头没啥稀奇事,这风刮得这么大,那不得来看看吗?” “就是啊!”又有一人哈哈笑道,“断笙门这么厉害,怎么会把我们全给刮没了呢!” “就是就是,无凝道长,你以为你吓小孩呢?” 然后一片哄堂大笑。 柳无凝看上去不是很好,脸色扭曲的不成样子,气的面红耳赤,但半句话都憋不出来——恐怕原因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里头什么情况。 柳无笙站在门内沉默半晌,又转头看了看那边的狂风。 柳无玄也跟着过来看门缝了,禁不住“哇”了一声,语调毫无波澜地叹道:“我的天呐,师兄,好热闹哦——” 柳无笙咚的给了他脑袋一拳:“滚。” 柳无玄全然已经习惯了他的殴打,摸了摸脑袋,接着道:“咱们怎么办啊,师兄,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俩打到拆了断笙门吧,难道咱们要跟清风门比谁更萧条吗?” “嗯。” “……” 柳无玄发现他师兄的言简意赅程度又一次提升了,好一阵无语,问:“师兄,你嗯什么。” 柳无笙没搭理他,伸手一把推开了门,堂堂正正的走了出去。 柳无凝都快被这一帮子无知村民给气疯了,听见门开了,连忙转头一看,这一看是柳无笙,柳无凝就免不得一阵欣喜——他甚至敢说他从没看柳无笙这么顺眼过。 柳无凝忙叫道:“掌门师兄!” “嗯。”柳无笙一如既往地冷着脸,随口道了句,“辛苦了。” 那帮村民也一阵哗然,开始叽叽喳喳了:“我的天,是柳掌门!”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哩!” “长得好帅啊!” “真的是柳掌门啊!是活的!” “什么活的死的!?!”柳无凝这脾气一点就爆,怒道,“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话注意点!!” “你说话也注意点。”柳无笙横了他一眼,道,“怎么冲着谁都跟个火炮似的,游见小时候跟了你三四年,现在改都改不过来,以后想嫁人嫁不出去你可怎么赔人家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