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沈皓知道她责任心强又舍不得的学生, 所以耐着性子跟她说：“这次的培训机会难得，等你回来了，以后有机会升为高中老师。” 原芯当然知道这种培训机会难得，像她这种教了半年书的新人基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现在能安排上，估计沈皓是动用了关系。 “反正我不要去。”她心想自己真想当高中老师，实力是没有问题的。 沈皓知道她性格很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一想到把她放在学校, 他就担心着急, 一时脸也冷了下来, 说：“你一定要去, 我明天就跟黎志平说，让他重新找一个代课老师。” 这还是沈皓第一次对她这么强硬, 原芯看着他凶巴巴的脸，气得冷哼一声, 直接回了房间不理他。 沈皓知道自己过于心急了, 跟着进去哄她, “培训的事情先不说，我们来吃饭吧。” “哼……”原芯扭着头不看他。 沈皓走过去拉她的手，却又被她甩开了。 不得已，他叹着气说：“你不吃宝宝也要吃。” 这话总算把原芯说得心软了, 她站起身来出去吃饭，可在整个吃饭过程中，她只埋头吃饭, 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这气一直延续到睡觉，上/床之后也是钻到角落里，要不是她那边有一堵墙，沈皓都觉得她要掉下去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吹灭煤油灯之后才躺上床。 虽然饭后洗完澡就躺着了，但原芯根本没睡着。这会儿沈皓上来，她是完全知道的，甚至心里默默期待着他会从身后抱住自己。 床上窸窸窣窣的，她感觉到他正在靠近自己，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抱上来。 这事情明明是他强人所难、大男人主义，怎么现在好像变成她的错了？ 她委屈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沈皓见状，立刻问：“怎么了？想上厕所吗？” “不是。”原芯气呼呼地说：“我要去隔壁睡。” “……”沈皓哪里不知道她在使小性子，故意说这话给自己听，要是自己再不哄，怕是哄不好了。 其实他一上来就想抱她哄她了，可现在天气冷，他一身寒气不想冷到她，想等暖和一点再去抱，但此刻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直接把人抱回了床上，然后用被子盖住。 “你走开，别碰我……”在他抱自己的那一刻，原芯的心就软了一半，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无果就不挣扎了。 沈皓看她安静下来之后才说：“刚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用那样的语气跟你说话。可我没办法，我急了，经过今天这事，我真不放心把你放在学校。那些学生偏激起来就是暴动，我真的害怕了。” 话音刚落，原芯的心已经彻底没气了。他生在这个年代，非常明白这些打着政/治口号的运动已经让多少人无辜受害甚至含冤而终。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可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就算我现在去参加培训，培训总会结束，我还是会回到学校，我总不能一直在躲。”原芯说。 “你只需要离开学校一段日子，等培训结束孩子出生，你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沈皓也不隐瞒，“今天的事情远没有朱子坚他们来向你报仇那么简单，幕后肯定有人想对付我。” “什么？”原芯讶异道，难怪他刚才态度会这么强硬，“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快点跟我说，不然我会担心的。” “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所以不想告诉你让你提心吊胆的。”沈皓无奈地说：“有人想让我从书记的位置上下来，他们可能暂时在我这里找不到突破点，所以就走迂回路线从你这里下手，因为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的软肋。” 原芯总算明白了，如果事情涉及到自己，他总会畏手畏脚，甚至别人用她来威胁他、打击他。如果她继续留在这里，可能就成为她的累赘甚至绊脚石了。 “那我去培训吧。”原芯细想一下，现在也快二月中了，她四月底的预产期，到时候提前十天一周休假，那顶多就再上两个月的课。与其让她上一半丢下摊子，倒不如直接让别人开始更好。 沈皓见她答应，立刻松了一口气，说：“培训是在县的教育局进行，这两天我们就搬到我爸妈那边，培训期间就暂时住在县城。到时候孩子出生了，我这边把事情处理好的话，你在哪里坐月子都行，如果还没结束，就让我妈伺候你坐月子，我妈没空就请人。” “这样会不会打搅到爸妈了？”原芯觉得这样安排是挺不错的，毕竟她大着肚子，让沈皓每天从县城回来前溪公社总比她每天从前溪公社跑去县城要强。可相见容易同住难，她就怕住在一起会有婆媳问题。 “不会，我妈巴不得你住过去能照顾你呢！”沈皓说完又道：“在县城有他们看着你，我也放心。” 沈皓虽然没想过要靠爹，可沈军的身份摆在那里，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那些人知道他是原芯的公公，多少会收敛。 第二天，沈皓就跟原芯一起回前溪中学。 助手昨天已经跟黎志平提过重新找老师顶替原芯的事，但沈皓考虑到原芯要跟同事道别，就自己又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阮丽霞几个昨天放学前就收到消息说从今天开始暂时给初一代课，知道原芯要离开一段时间，他们都很舍不得。 虽然跟原芯只相处了半年，她又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老师，但她很有激情，热爱教育事业，把他们都感染了。在此之前，他们大部分人更多的是因为养家糊口而选择这份职业。 “原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樊江作为数学组的组长，对于原芯的暂时离去十分惋惜，这对于他来说，就是少了一个得力助手。 “很快的，等培训结束，我孩子出生再带一阵子，估计下一学年就能回来了。”原芯真诚道：“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帮我带带初一的学生，辛苦大家了。” 她昨晚已经跟沈皓提出要求，重新请的代课老师一定能胜任，别随便弄一个人上来。 “没事，咱几个人分一分就行了。”阮丽霞说，“你放心去培训，回来也把学到的东西教教我们。” “这个当然没问题。”原芯爽快答应，但对于明年高考就要恢复，目前整个高中部学生风气散漫这点，她还是很担忧，于是对樊江还有黄清说：“樊组长、黄老师，你们都是老前辈，本来这话不应该由我一个晚辈来说。可我看咱们高中部吊儿郎当的学生不少，我知道很重要一个原因是他们想着读完高中就毕业参加工作，把毕业证混到手就可以，压根儿不敢想读大学的事。现在通过工农兵去上大学的确很难，可谁说得准以后国家政策会改变。假如说哪天可以考大学了，但学生毫无准备，这样就太可惜了，因为机会永远都留给有准备的人。” 原芯不敢把话说得太白，点到为止，至于樊江跟黄清去不去执行，她就无法控制了。 她收拾好东西，沈皓也从黎志平那边过来，把她的东西一拎，就带着她离开学校。 回到公社大院，简单收拾了点衣服跟必备品，带上家当就直接去县城。 沈皓今天一早就让助手来通知乔俪，他们今天会搬过去住一段时间。 乔俪真庆幸之前从公社大院回来后就让人做了张床，清空了书房放了进去，不然他们突然过来，连睡的床都没有了。 乔俪让今天休假的同事给自己换了一天班，急急忙忙从医院回来就收拾屋子各种准备，等他们中午来到的时候，她刚把饭做好。 对于能照顾原芯，乔俪是非常开心的。过去二十多年没有尽到做母亲的义务，现在能照顾怀孕的儿媳，也算是对儿子的一种补偿。 饭后，乔俪就跟原芯一起收拾房间，沈军则把沈皓叫到了外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等走到外面，沈军开门见山地问。 即使刚跟沈皓相认，但阅人无数的沈军看人很准，知道自个儿儿子有着这个年纪男人没有的沉稳跟独立，要不是事发突然，他昨天是不会让助手跑过来，让他去打点原芯去参加培训的事情。 沈皓知道瞒不住，把事情的大概跟沈军说了，末了加上一句，“这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解决不了也是我自己能力有问题，你不用帮我。” 沈军被说得噎住了，随意露出自豪的笑容，拍了拍沈皓的肩膀说：“果然是我沈军的儿子。” “……”你这话到底是在表扬自己还是在表扬我？沈皓也懒得追究这个问题，说：“不过我有件事要拜托爸你。” “什么事？” 沈皓：“我平时从这里到前溪公社一来一回很费时间，而且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芯囡就麻烦你跟妈多照顾。她人很好也很善良，就是对吃的要求比较高。” “行了。”沈军斜了他一眼，“我跟你妈难不成还会少你媳妇一口吃的？放心好了，保证把你媳妇养得白白胖胖的。” 沈皓下午还要回公社，没有多待就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沈军回到屋里，看两婆媳正在房间里面聊得不亦乐乎，他上前打扰了一声，“沈皓已经去上班了，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们继续聊。” “你要去哪呀？”乔俪条件反射地问。 “没去哪？去找个人。”沈军说。 “找谁呢？”乔俪狐疑地问，“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后勤兵又被你打发走了，你能找谁去？” “谁说我在这里不认识人了？我有老战友在这边，我去跟他叙叙旧。”沈军说完，又挑着眉道：“你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去，别整天被方玲糊弄你。我为你守身如玉快二十年，难不成这会儿跟你复婚了才去外面搞三搞四？” “净胡说八道。”乔俪被他说得老脸一红，“老不正经的，也不怕被儿媳笑话你。你赶紧给我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眼……” 担心沈军又说出什么丢人的话，乔俪赶紧把他撵出去。 等沈军出门了，乔俪才跟原芯说：“你爸爱闹，你别介意啊……” “我觉得爸挺可爱的。”原芯真心实意地说：“妈，虽然你跟爸分开了很多年，但你们现在感情这么好，实在让人羡慕呢！” “不用羡慕。”乔俪说：“沈皓别的有没有遗传他爸我不知道，反正专一这点肯定遗传到了，他会一心一意对你的。” “当然，这我知道。”原芯笑着，自信满满地说。 乔俪下午在家里陪着原芯，晚上两婆媳一起在厨房互相切磋厨艺，等饭做好的时候，沈军也回来了。 原芯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乔俪知道她在等沈皓，但现在时候不早了，她又有孕在身，于是对她说：“我们先吃吧，给沈皓留点，孩子该饿了。” “好。”原芯点了点头，从前溪骑自行车回来这里起码一个多小时，每天等沈皓回来吃饭不现实。她能等，可孩子不能挨饿，也不能让公婆陪着她等。 这天晚上，沈皓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原芯窝在被窝里睡不着，听到动静就要爬起来，可还没起身就听到他的声音，“赶紧睡，我洗完澡就过来。” 这个天他还是洗冷水澡，等他上床的时候带着一身凉气，可原芯一点都不嫌弃，再冷也要钻进他的怀里。 沈皓怕冷到她却又不愿意推开她，只说：“我明晚开会洗暖水澡。” “好，那我每天多煲一些热水。” “嗯，你睡觉前煲好就行了，太早也会冷掉。” “你这段时间都会这么忙吗？”原芯问。 “嗯。”沈皓担心她问下去，吻了吻她的唇，说：“快点睡吧，明天早上送你去教育局。” 第二天一早，沈皓就送原芯去教育局培训，然后再回前溪公社。 教育局离医院宿舍不远，原芯中午就走回来吃饭，午睡后再走去上课，下午下课后再走回来。 这些培训对于原芯来说强度不大甚至很简单，反正比起上课要轻松许多，毕竟现在身子越来越重，要是一天到晚站着怕是脚都肿了。现在想想，来培训也是挺好的，除了有些对不起学生。 她很快就适应了培训的生活节奏，唯一不适应的就是沈皓每晚都忙到很晚回来。周五这天晚上，他差不多十二点才回到。 他洗完澡后轻手轻脚地上床，但一躺下就有个软绵绵的身体靠过来。 “吵醒你了？”沈皓有些抱歉地说。 “没有。”原芯伸手抱住他的腰，轻声道：“我睡得早，已经睡醒一觉了。” 其实他不回来，她一般都睡不着，只是不敢告诉他而已，怕他担心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够他烦了。 沈皓哪里不知道她根本没睡，轻轻拍了拍她，说：“睡吧。”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芯问完又道：“我知道你怕我担心，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更容易胡思乱想，我知道了起码有个底。” “……好，我告诉你。”事情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结束，如果她一直在心里瞎想，的确不好，于是道：“我本来打算今年设立前溪公社的砖厂，虽然资金有限，但靠着全公社人民的力量，还是有做成功的可能，可现在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书记，想带领大家致富，可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好吗？如果实在不行，我们缓一缓好不好？”原芯知道他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可看着他这么劳累，她就是舍不得。 “好，我尽力而为，不勉强自己。”沈皓应下。 可是，他知道这件事就是不成功便成仁，张柏他们现在就想借这件事把他推下台，暗地里安排人想污蔑他搞资本主义。只有砖厂建立起来，才能用实际行动把这些话推翻。还有，他当日已经夸下海口建厂，要是失败，在下面的人心里的威严就会大打折扣，以后想发号施令就难了。 但这一切，他不敢告诉她。 得到他的保证之后，原芯渐渐入睡。 第二天是周六，沈皓打算今天继续回公社，顺便把原芯送去娘家，让她跟胡春丽说说话。可次日刚起床，沈军就把他叫住，“今天别出去了，中午我有个老战友过来吃饭，他想见见你。” 既然这样，他们早上就直接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