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想象中的痛感始终未能到来,她试探着睁开眼,见剑尖依旧悬于面前,纸扎人用力到五官扭曲成一团,却始终不能再靠近一寸。 姗姗而至的沈既白一刀斩断纸扎人的手臂,蹲在她面前,神色有几分紧张:“伤到哪儿了?” 周歆摇摇头,视线凝在试图围聚过来,却始终被空气墙隔绝在一步之外的十几个纸扎人身上。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沈既白眉心轻蹙,“这是怎么回事?” 凝眸思量一瞬,周歆道:“你还记得唐公曾说过,虚尘子经常在淝水客栈卖丹药吗?” 沈既白:“记得。” 周歆道:“他这么做,应当是因为纸扎人的cao控距离有限,最远只能到淝水客栈,进不去东都。” 闻言,沈既白回头打量了一番。 这里距淝水客栈尚远,连客栈高高挂起的酒旗都看不见,纸扎人为何纷纷停滞不前?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周歆继续解释:“cao控单个纸扎人与cao控多个纸扎人的难度不同,可控距离也会发生变化。” 一阵阴风乍起,纸扎人纷纷撤退,转瞬之间便消失在黑暗中,只剩手持偃月刀的那个巨型纸人依旧留守在原地,在二人面前走来走去。 周歆指着地上被沈既白砍得七零八落的残肢,“你看,离开枫云观的结界,它们的力量也大大削减,残肢犹如废铁,无法继续进攻。”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沈既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周歆继续道:“沈既白,我能让你恢复回原来的身手,只是方法有些特殊,你不要太过在意,就当这依旧是一场意外。” 言毕,她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拽至面前,迎着他的脸颊吻了上去。 只听当啷一声,龙纹刀掉在了地上。 沈既白猛然睁大了双眼,呆愣愣地看着周歆,身体骤然紧绷起来,连呼吸都停止了。 直至感到灵力枯竭,运转周身的炁体源流消散不见,周歆才放开手,单手撑着地面,虚脱无力地道:“你再试试?” 沈既白一动不动地半跪在面前,整个人犹豫石化一般,连睫毛都未再动过一下。 “沈既白?” 周歆喊了一声。 眼前的人恍若刚刚回魂,十分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睫羽窣窣颤了颤。 他低声道:“不必试。”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且愈来愈近。 周歆看向他身后,焦急地喊道:“小心!” 沈既白捡起地上的龙纹刀回身刺去,速度快如闪电,令人看不清,只能依稀看见一道虚影围绕在纸扎人身边。 清冷的月光下,龙纹刀亮了几瞬,纸扎人便被大卸八块,残肢断臂堆砌在一处,化为一滩废纸。 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若早些修复他的灵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沈既白持刀立在废纸堆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槐树林深处,犹如一根紧绷的弦,全神戒备。 周歆道:“不会再有纸扎人追来了。” 他回过头来,“为何?” 她朝废纸堆扬了扬下巴,“就这么一个个的上,来多少个结果都是一样的,徒废灵力罢了,虚尘子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沈既白微微颔首,“有理。” 他收刀入鞘,走过来蹲在面前,问道:“还能走吗?” 周歆摇摇头,“浑身绵软无力,需得歇上片刻。” “也好,先给你包扎。” 他掏出瓷瓶,指尖沾着药膏,垂眸看向她的掌心,低声道:“得罪了。” 话音一落,他握着她的手腕,指尖轻轻地自掌心摩挲而过,冰凉的触感带起阵阵痛意,周歆疼得“嘶”了一声,手臂微微颤抖起来。 沈既白顿时停了手,指尖悬在掌心上方,想落又不敢落。 犹豫一瞬,他低声开口,声音照比以往柔和许多:“……忍忍。” 如此说着,他又沾了些药膏,动作又轻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血rou模糊的掌心。 锥心痛意如海水涨潮般翻涌而来,一浪强过一浪,周歆紧咬着唇瓣,硬生生地挺了一会儿,终是疼得受不住,一口咬在了左手腕上。 沈既白动作一滞,声音更轻了,“……很快就不疼了。” 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久到口中泛起丝丝涩意,她才感觉火辣辣的痛意退了下去,凶猛的麻意如同狂风骤雨席卷而来,淋得手掌毫无知觉。 她不由得奇道:“这是……麻沸散?” 沈既白嗯了一声,掏出棉帕,撕成一条一条的,系在一起,轻轻地缠绕在她的右手。 “大理寺的麻沸散有止血之效。”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包扎的动作比声音更轻,“等明日进城,再找医师重新上药。” 周歆的视线落在他的右肩上,那里的衣料已经被扯破,露出血rou模糊的伤口。 伤口应该很深,到现在还在流血。 她指着他的右肩:“你的肩膀……” 沈既白专心打结,连头都没抬,低声道:“皮外伤而已。” 周歆只觉心里发闷,好似受困于暴雨前闷热到令人喘不上来气的天气。 她的声音也闷闷的:“你为何……处处挡在我前面?” 沈既白:“你不会武,会死。” 周歆默然一瞬,道:“你护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我们又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