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啦文学网 - 历史小说 - 夫君乃穿越人士在线阅读 - 第70节

第70节

    来到锦州的这些日子,便是靠着沈氏这项手艺,才叫她们不至坐吃山空。

    看见沈氏出来, 崔嬷嬷正要招呼,忽然听见院门被人扣响,小丫头快步奔过去开门,看见是个驿使,询问了姓名后便将书信递了进来。

    小丫头:“嬷嬷,是给夫人的信。”

    小丫头不识字,崔嬷嬷接过来一看才知是顾婉婉寄过来的,当即眼圈一红,心头一直悬着的事终于落了地。

    沈氏接过信,神色也有些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什么,隔了许久才拆开书信看一眼。

    崔嬷嬷就在旁期待地看着,等沈氏看完了才殷切问道:“小姐在信里怎么说?她如今过得怎么样?”

    沈氏道:“她说她过得很好,唐枕上哪儿都带着她,还给咱们寄了些银钱布帛,会比书信晚一两日到。”

    崔嬷嬷:“还有呢?这信上那么多字,总不会只说这两件事吧!”

    沈氏便接着道:“婉婉还在信里说,顾中朗偷偷找过我一阵,发现我不是被拐而是撇下他远走高飞后,很是恼羞成怒,早早就发了我已经病逝的讣告。”

    崔嬷嬷嗤笑,“他恼怒个什么劲儿,没了您,他不正可以名正言顺地将那妾室扶正?”

    现在不比从前讲究,就算是将妾室扶正也没人去说道,世道这么乱,各家忙着钻营谋生都来不及,谁有闲工夫去管谁家娶妻纳妾?

    沈氏却摇头道:“婉婉说,容姨娘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为了这事儿也闹了一阵,可惜顾中朗又变心了,借着女婿的名头,他攀上了一户大士族,打算求娶人家年仅十四岁的千金做续弦。”

    崔嬷嬷便咬牙切齿起来,“这顾中朗,运气也忒好。”

    沈氏便笑:“你以为唐枕是什么人,就算婉婉愿意,他也不会情愿顾中朗借着他的名头攀高枝。”

    沈氏是个有些自私的人,她考虑事情向来利益当头。唐枕如今名声在外位高权重,多的是想要和他攀关系的。那户大士族愿意与顾中朗交往,看重的是唐枕的能耐,顾中朗有什么东西是那户人家看上眼的?他这样行事,将来那户人家发现这次联姻半点好处都捞不到,还赔了一个教养多年的女儿,可不得撕了顾中朗?

    崔嬷嬷听了沈氏这话才放下心来,便催促她,“夫人快给小姐回信吧!这信使往返安州和锦州少说得三个月……”

    沈氏便回屋回信去了。

    这不是婉婉头一回给她写信,却是沈氏回得最艰难的一次。

    瞧见沈氏在屋子里蹙眉思索的模样,崔嬷嬷暗叹一口气,和小丫头一起将竹娄里的东西抬到收货人手上,等卖完东西回来,崔嬷嬷就听见小丫头道,“嬷嬷,姑爷现今那样出息,还对小姐十分宠爱,小姐既然也挂念夫人,夫人为何不回安州呢?”

    当初沈氏离开安州的时候,唐枕一家身陷囹圄,哪怕有士族身份在不至于被满门抄斩,但流放边疆是少不得了的,谁能想到唐枕会翻身呢?又有谁能料到唐枕今日能执掌四州之地?

    都说造化弄人,这种势利眼丈母娘离开后,女婿就原地飞升的故事,放戏台上指定有不少看客高声叫好大快人心,但落尽现实,还是落到自家人头上,崔嬷嬷就很不是滋味了。

    崔嬷嬷:“不说夫人心里傲气,就算没这股劲儿,夫人也不会回去的。”

    小丫头:“为什么?”

    崔嬷嬷叹气,“夫人刀子嘴豆腐心,心里疼惜着小姐呢,当初是她自己执意要离开,现在看姑爷发达了又回去,叫姑爷以后怎么看待小姐?更何况现在日子还不够好吗?夫人能自食其力,咱们上头也没有个老爷压着管着,想做甚就做甚,原来在安州时可没有这样快活日子。”

    小丫头嘀咕一句,“话是这么说,可现在锦州也不安宁了。”

    崔嬷嬷面色一沉,“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小丫头被她吓了一跳,呐呐道:“我……我没从哪儿听来,就是少爷这些天愁眉不展的,我看他脸色就觉得不对……”

    ****

    德广王府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近来戒备愈发森严,前些时日据说是要发兵攻占隔壁沧州,连檄文都发了,却中途变卦,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这些事情,自然不能写进书信里。

    沈氏沉吟片刻,提笔写了一些琐事,说近来城中米价布价都上涨,生意不好做,又说城里巡逻防守的卫兵多了许多,宵小再也不敢打劫行窃,住在这儿觉得心安云云,只有沈从被公务压弯了脊梁,多日来笑颜不展,略略点过这一句,末尾再写上不必挂念,一切安好。

    这其中没有一句提到唐枕,提到安州,仿佛只是一封普通不过的写给女儿的家书,等到墨水吹干,沈氏将信件用火漆封好,让人送了出去。

    这信到了信使手里,却不是和其他送往安州的书信放在一处,而是单独挑出来送去王府呈到燕衔玉面前。

    燕衔玉看完,眉头紧锁,难道这沈氏当真和安州撇开了关系?

    谢文山在旁道:“主公不是说唐枕安憎分明吗?这沈氏功利得很,当初是她自己撇下女儿女婿跑的,现在估摸也没脸回去,这个人是不是没有用了?”

    燕衔玉仔细回忆了半晌,实在没起来前世的沈氏是个什么人,更准确地说,前世他哪里会关注沈氏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印象。他在找法子作弊,谢文山却一心认为他家主公决胜千里无所不知,正期待地等着他示下。

    对上谢文山期待的眼,燕衔玉憋了半晌,最终不得不吐出一句话,“沈氏暂时没用了,但还得盯着她,将来总有能用上的一天。”谁知道有没有用呢?不管了先糊弄过去再说。

    两人说话间,外边侍从来报,说德广王来了,谢文山闻言立刻看向燕衔玉,果然见他目中透出警惕,这对从前同心同德的父子,如今也走到了这一步……

    在燕衔玉手中转了一圈的书信,隔了一个月后终于到了顾婉婉手中。

    这日刚好是婉婉难得休假的日子,因为她两只手都肿了起来。

    十根手指被唐枕包得像十条粽子,却还是坚定地又兴奋地抓起信件打算自己拆开。

    可怜唐枕追着给她拆绷带上药,像是追着给孙子喂饭的辛苦老奶奶。

    好不容易等婉婉坐下来了,他一边给她敷药一边叨叨,“你就不能对自己心软一点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练功能把自己十根手指头都练废的。”

    婉婉就叹气,“可是你现在名声越来越响,我好怕有一天会有人将我绑去做人质来威胁你啊!”

    唐枕:“胡说,谁敢绑你,谁敢动手我就将他扎成刺猬!”

    唐枕这话倒不是骄傲,他是有绝对自信的,毕竟武力差距实在太大了,有时候午夜梦回他会想,老天是不是故意的,但如果是故意的应该找个政客穿过来才对啊,原世界里好多政客都是高手,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啊!

    然而无论唐枕怎么劝,婉婉就是不同意,有一天晚上唐枕甚至摸到了婉婉身上开始有了马甲线和隐约的肌rou线,这就有点可怕了,但一想想又十分合理,毕竟婉婉没有内力,她练出来的力量不能积蓄在经脉里不停流转,而是直接强化成肌rou了……

    脑子里冒出一个孔武有力却顶着萌妹脸的婉婉,唐枕整个人都不好了,于是婉婉接下来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婉婉:“娘说锦州城里物价上涨,巡逻守卫多了,是不是锦州开始缺钱缺粮了?还有表哥,他为德广王的世子办事,娘亲知道我们不喜欢表哥,以前从来不提的,为何信里却特意提起呢?是不是德广王那位世子出了什么事?”

    婉婉:“……唐枕你有听我说话吗?唐枕?”

    唐枕回过神来,忽然执起婉婉肿得像发面馒头的双手道:“婉婉,你这样太辛苦了,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不必这样辛苦也能增强力量,只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积淀,你愿意吗?”

    婉婉目露狐疑,“有这样的好事?”

    唐枕摇头,“当然没有。不过看在你我夫妻的情分上,可以有。”

    他的手在婉婉背上沿着骨骼的方位摸了一圈,婉婉缩了缩,只觉有些发痒,就听唐枕接着道:“这里的人无论按着心法修炼多久都无法拥有内力,但如果我愿意将内力灌注给你游走几大周天,让你的身体记住这种感觉,你就有可能真正修炼。”

    婉婉若有所思,“意思是这片土壤没有植物,但你撒上一颗种子后,就有可能生出丛林?”

    “是这样没错。”唐枕:“不过并不是灌注给你的就是你的了,它会随着时间流失,只有你自己修炼出来的,才能在你体内流转不息,但这非常辛苦,特别辛苦,而且……”唐枕这句话用了重音,“而且我不会帮你。”

    婉婉用力点头,眼睛兴奋得发亮,但是片刻后她又狐疑起来,眼珠子一转便问道:“这样的好事你为何以前不提,这样做对你不会有什么坏处吗?”

    坏处当然有,做完以后他会虚弱挺长一段时间,唐枕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但是现在看婉婉练得那么辛苦,力量却还跟小猫一样,他就心软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再也没法像从前那样铁面无私地教导婉婉了,当婉婉手指头往那模具上用力戳过去时,他比自己被扎了一针还胆战心惊。恨不得把从前特意定做来给婉婉练习东西全都拆了当柴烧。

    他想,还不如直接教婉婉武功呢,这样她可以继续完成对力量的向往,他也不必天天担心自己要得心脏病。

    面对婉婉的询问,他哈哈道:“可是那么做对我也没有好处啊!要是会武功的人多了,那我打天下还能这么轻松吗?再说……”他不觉盯着婉婉道:“要不是你太可怜,我才不干呢!先说好啊,学了以后你再不许打我!不会武功都打人那么疼,等学会以后还不得天天欺负我。”

    婉婉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可惜她在唐枕这里信用欠费,唐枕很不信任地看了她一会儿,半晌后才闷闷道:“等你会了以后,我给你抄录一份心法和秘诀,到时候再给你找一个人看着你、给你当陪练。”

    婉婉一愣,“你不看着我吗?”

    唐枕干笑,“我也想看着你啊,但打天下太忙了,不过我会choucha的,别想着偷懒啊!”

    这当然是假话,真话是……他终于明白上辈子为什么武馆里爹妈不教孩子、丈夫不教妻子,而是要另外找名师了。

    这特么的看着婉婉根本下不去手啊!

    第92章 守望相助

    眨眼间秋去冬来, 沈唤叮嘱完手下办事,就瞧见朱二直挺挺地立在港口眺望远方, 不知道在盼什么。

    沈唤略一思索,明白了过来,几步过去似有深意道:“裴姑娘的船似乎是今日回来。”

    朱二不明所以,点头看他。

    沈唤道:“海外诸国风俗各异,我听说有个物产丰富的小国极爱肤白若雪的美人……”

    沈唤还没说完,朱二就隆起了眉头,毕竟裴五娘就是个肤若霜雪的美人, “这……裴姑娘应当不会,那些小国男子粗俗得很……”

    沈唤便做出惊讶的模样,“朱将军,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提起裴姑娘来了?我又不是在说她。”

    朱二也看不出沈唤是不是故意的, 一口气憋在胸口下不去, 别提多憋屈了, 这个傻大个理了大半天,终于理出点头绪来, 正要反驳回去, 沈唤却忽然叫起来, “诶你快看,船来了!”

    朱二当即忘了刚才的事, 兴奋地往船上张望, 就见江面之上, 一艘大船破开寒风缓缓行来,待船行得近了,便能看见一个高高立在船头的身影, 那人身上披着黑色斗篷,一张俏脸被寒风吹得发红,面色却肃然,眼神也明亮锐利得仿佛能刺破乌云阴霭。

    那便是随船出海的裴五娘了。

    石啸死后,裴五娘的身份就尴尬起来,裴家与裴逊勾连最深的统统被唐枕流放了,只有裴五娘得了家产安然无恙,只是裴家的名声早就臭了,裴五娘的处境自然远远比不上从前。

    起先她似乎不太在意,自恃士族身份,在发现婉婉经常接见她口中的“贱民”并与她们交往频繁后,裴五娘就稳不住了,几次三番劝说婉婉端正身份,但婉婉不但不听还与她疏远了,裴五娘转而去找唐老爷和唐夫人诉说这事,期望他们能让婉婉“迷途知返”,唐老爷起先觉得婉婉这样抛头露面不大体面,唐夫人也觉得婉婉留在家里安心备孕怀上唐家孙子要紧,然而唐老爷实在太忙了,就派夫人过去,然而唐夫人一去,就被婉婉带来的几个嘴甜人美的侍女哄得乐不思蜀,又有唐枕在旁边插科打诨,唐夫人在要了那几名侍女后,也再没了劝说婉婉的底气,毕竟拿人手软,即便这人是她儿媳妇。

    当发现连唐夫人也劝不住婉婉后,裴五娘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人缩在府邸里大半个月不见人,等再出来时,却是主动同婉婉说要随船出海做一番事业。

    沈唤当时也在,他还记得婉婉和唐枕那时看着裴五娘的神色,好似面前的裴五娘忽然生出了三头六臂。

    唐枕当时道:“随船出海,很苦,很累,还很危险,你又不懂得那些海外小国的语言,你去了有什么用?”

    婉婉也道:“这一来一回少说三五个月,大好年华去了一半,你能忍住吗?”

    裴五娘:“我不会的可以学。我识字会算,又懂经济能打理产业,我不比那船上任何人差。你们不是说缺人手吗,不是也鼓励女子出来做事吗?她们能,我也能!”

    裴五娘向来自傲,她既然说出了要随船出海的话,就不会轻易收回去。后来她果然一声不吭上了船,此去足足四个月,此番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斗篷裹在身上,被风吹得紧贴身体,露出瘦骨伶仃的棱角。

    等到大船更近,看清她晒得不再白皙的肤色,沈唤立刻看了朱二一眼,果然见这男人满脸的心疼。

    大船靠着港口停下,沈唤当即上前贺喜,早已等候多时的管事和工人也一拥而上,清点物资的清点物资,搬卸货物的搬卸货物,场面热火朝天。

    沈唤迎风笑道:“裴姑娘这回,看来是满载而归啊!”

    沈唤是商人出身,算是裴五娘最看不起的那种人,他以为裴五娘经历了这一番历练,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自恃士族身份清高自傲了,却没想他热脸贴了冷屁股,裴五娘只是瞥他一眼,吩咐了一声让他清点货物,便转身扬长而去,那颐指气使的模样,与从前别无二致。

    沈唤始料未及,还未来得及反应,朱二就凑了过来,分外和气道:“你也知道裴姑娘就是这率直脾气,总比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强多了,细看还有些可爱是不是?”

    沈唤:……

    他瞄了一眼朱二身上鼓得撑起衣裳的肌rou。

    成,你块头大你说得对。

    裴五娘长途跋涉四个月,落地后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兴冲冲往婉婉那儿奔。

    彼时婉婉正与唐枕说话,见她来了,唐枕只问了一句船上的情况便起身离开了,其实他也不必问,大船还没由海入江,他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唐枕一走,裴五娘立刻兴奋地道,“那些海外小国果然物产丰富,我只用些不值钱的瓷器茶叶就换了不少粮食和黄金,这一年的冬天一定也不难过。”

    婉婉摸摸她瘦得能摸到骨头的手腕,“你瘦了好多,外边一定很苦吧!”

    在外头不管有多少人关心她体贴她,裴五娘都浑不在意,可是此刻被婉婉关切的眼神看着,裴五娘眼圈一下就红了,当即开始埋怨起来,“那些海外小国果真蛮夷不化,半点没有规矩,船上也苦,带的果子再酸再苦也要往下咽,不然就会得病……”裴五娘一开始只是诉着苦,但后来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显然已经想到了好处,“不过这一切辛苦都值得,婉婉你说得对,果然我们女子也是要闯一番事业的。自从我出了几个好主意后,船上那些人看我时恭敬多了。婉婉,我以前总是不理解你,还曾在心里怨你,可我现在明白你了。”

    没想到裴五娘会说出这样的话,婉婉有些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