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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听拓跋轲的话将手拿出,只向拓跋轲欠一欠身,起身走到一侧的小案边,坐于茵席之上,解着手上被血染透的布条。 案上,放着剪好的布条和一只瓷瓶,显然是刚用过未及收起的。 拓跋顼拿了布条胡乱擦拭鲜血时,拓跋轲已扬声吩咐:打水来! 一时水送来,拓跋轲挥手让宫人下去,走过去挽了袖子,亲手拧了柔软的湿布,握住拓跋顼的手,小心替他清洗,又取了案上的瓷瓶,将药粉一点一点撒到他掌心的伤处,然后缓缓裹好。 做完这一切,再看拓跋顼时,俊秀的面庞,分明是撑都撑不住的脆弱,眼底的泪光,已清晰可见。 拓跋轲低叹道:九弟,你是不是怨朕? 拓跋顼垂下头,已止不住地哽咽:臣弟不敢! 不是不怨,而是不敢怨?拓跋轲轻嘲,我们兄弟之间,就因为一个女人,弄到了这等地步么? 不是!拓跋顼急急解释,她已不愿跟从臣弟,臣弟也不愿要一个已失过贞的女人,她又怎会伤到我们手足之qíng?臣弟当初的确对她用qíng颇深,算来是臣弟负了她,因此深怀歉疚,才几度失态。 只是因为歉疚? 是歉疚。 拓跋轲静静地望着拓跋顼,研判着他话语中有几分的真心;拓跋顼并不敢看自己的兄长,抱着膝,抚摩着魏帝亲自包裹好的伤处。 许久,拓跋轲轻叹道:九弟,朕其实更喜欢小时候的你。虽然有点笨笨的,不像你母亲那般聪慧灵巧,可很可爱,很听话。最重要的是,不管什么心事,你都会和朕说。这魏国上下,也唯有你,首先把朕当作了哥哥,其次才把朕当成大魏皇帝。朕也从不曾拿对旁人的规矩来拘束过你吧?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开始防备朕,连真话都不敢和朕讲? 拓跋顼慢慢抬起头,终于直视着拓跋轲,眼底微带恍惚,低声道:皇兄要听臣弟的真心话? 拓跋轲温和一笑:朕不希望,咱们兄弟间,还有太多的隔阂。 他是兄,是帝王;他是弟,是臣子。 隔阂本是注定的。 拓跋轲所想的,只是不让这隔阂太大,大到连最珍惜的手足qíng谊也会失去。 拓跋顼深深吸一口气,眼底渐露出往日的澄明,那臣弟就明白告诉兄长,臣弟喜欢阿墨,不管她是萧宝墨,还是什么南朝郡主公主,臣弟都喜欢。但这种喜欢,完全不能和臣弟与兄长之间的兄弟qíng谊相提并论。她已是兄长的女人,臣弟不会因她而损了我们手足之qíng。 他虽自称臣弟,却没有再称皇兄,却是暂时撇开了拓跋轲皇帝尊位,只论兄弟之qíng了。 拓跋轲眉目不动,却伸出手来,如小时候对他那般,抓一抓他的栗色头发,亲昵地揉着他的后脑勺。 拓跋顼跪坐于席,向他的兄长俯下身,又道:臣弟会疏远她,绝对不和她再有所牵扯,并尽快纳妃,为拓跋氏延续血脉。但毕竟是臣弟辜负了她,所以臣弟希望皇兄能善待她,别让臣弟觉得愧疚。 拓跋轲捻着弟弟的发丝,低沉道:你放心,朕会待她好。朕若不是真的动心,会那么留心,千方百计将她从南方捉来? 拓跋顼吃惊抬头。 拓跋轲微微而笑,面庞居然不自在地泛起淡淡的红晕,如果你看上的是旁人,朕早就赏给你了,还会让你不自在?从小到大,你要的东西,皇兄有什么是不肯给你的? 拓跋顼眼底不掩感激与尊崇,说道:是,若不是皇兄,臣弟早已不知沦落何方。 他尚在襁褓之中便失去了父母,母族微贱,父族自相残杀,越是皇室贵胄,越是无处容身。如果不是拓跋轲在第一时间将他荫护于自己羽翼之下,只怕他当真已经尸骨无存。 拓跋轲拍着他的肩,笑道:不过,在朕心里,同样没什么比我们兄弟之qíng更重要。朕也不会让萧宝墨损了我们手足之qíng。 他沉吟片刻,又道:朕不委屈她,明日便下旨册她为妃吧!还有,朕并无子嗣,又常年在外征战,常常会带兵深入险境,储君之位一直悬着也不好。如今你也大了,别再只想着四处游历,跟在朕身后多多历练历练吧,朕也少了桩心事。 封妃?立储? 拓跋顼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虑这二者的关系,拓跋轲已起身道:朕回宫了,那傻丫头刚给朕bī了两句,又哭得不行,朕回去瞧瞧她睡了没有。 拓跋顼应了,起身将拓跋轲送出殿时,拓跋轲临去,又向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你答应朕的事,也不许忘了。 他答应他什么了? 拓跋顼回到房中,才想起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会疏远萧宝墨,不和她有所牵扯;他会尽快纳妃,为拓跋氏延续血脉;他不会因萧宝墨而损了他们的手足之qíng。 2.拓跋顼番外:浮槎恨相逢之除夕(完) 阿墨,阿墨对不起! 他闭上那双黯淡的眸,伏到案上,将手紧紧压在案边。 血,又从布条中渗出;疼,很疼,却能将心底的疼痛感释放掉一部分,让他的呼吸不致那般疼痛。 小时候,他的确笨笨的。可见多了血腥,他并不会天真到认为兄长可以容忍自己夺走他心爱的女人。 他一向清楚,拓跋轲对自己很看重,在二十五六岁尚未诞出子嗣的qíng况下,他将拓跋顼送到薄山鸣凤先生慕容采薇处学习兵法谋略,本就有将他作为自己继承人培养的意图。 那时,拓跋顼上面还有二哥和七哥在。 二哥的xingqíng,其实已经算是懦弱的了,不然拓跋轲也容忍不了他活那么久;但拓跋顼离开邺都不久,就听说二哥bào病而亡,十四岁的七哥因大不敬之罪被流放。 拓跋顼远没有拓跋轲那等虎láng手段,大惊之余,特地回宫为七哥求qíng。 拓跋轲并不瞒他,淡淡答道:知道么?你才一离宫,老二便来朕跟前说你的不是,话里话外,居然想朕立他同母的胞弟老七为皇储!你这孩子心慈手软,留着他们,早晚是祸害,不如朕早些为你除了清静。 话未了,那边已传出消息,说七殿下在路上感染时疫,不治而亡。 拓跋轲眼睛都未眨一下,即刻下旨厚葬,同时追究老七的随从们照顾不周之罪,将他们一并处死。 有一句话,拓跋顼想说,但到底没敢说出来。 他想说,皇兄,他们也是你的弟弟啊! 没错,老七是老二的同胞弟弟,但他们二人和拓跋轲的血缘关系,与拓跋顼和拓跋轲的血缘关系相较,并无亲疏之分。他们都是拓跋轲同父异母的弟弟。 但拓跋轲居然只为他们有意离间他与拓跋顼的感qíng,便毫不手软地除去了这两个还算老实的弟弟,从此拓跋氏靖元帝一系的九兄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他的用意委实太过明显,以至胆大些的臣子,敢上书请立豫王为储君;并且,从此再无一人敢在拓跋轲面前说半句豫王的不是。 相对应的,拓跋顼对于自己的这个大哥,除了素常的亲近,更多了几分敬畏,自此连说话也格外小心,从不敢恃宠而骄,更不敢流露丝毫不敬。 于是,这十多年来,他们一直是最友爱的兄弟,最信任的君臣,从无猜忌。 直到,萧宝墨的出现 拓跋顼又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的qíng景。 从重华殿第一次认出萧宝墨那天开始,他便很清楚,他的阿墨还满心里记挂着他,便如他依旧满心里喜欢她一样。 所以,即便拓跋轲令众人散了,他依旧在重华殿附近徘徊。 然后,他听到了阿墨的声音。 阿墨,本该与他相亲相爱的阿墨,在重华殿中反抗着拓跋轲的施bào,哭叫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不是不想救她,他甚至已经行动了,qiáng冲入重华殿,然后奔往阿墨受苦的内殿。 可这时,拓跋轲被激怒的话语让他顿时清醒。 拓跋顼,你给朕滚!再吵,朕即刻赏你一具萧宝墨的尸首! 拓跋轲绝对不是开玩笑。 连自己的异母弟弟都能说杀就杀,更别说这个能让拓跋顼反抗自己的南朝女人了。 他不会杀自己一手带大的拓跋顼,顶多重新考虑另择大魏储君;但绝对会斩了萧宝墨,不管他到底多喜欢她。 所以,他只能退出去,跪在丹墀下,听着殿内的少女,那个往日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依旧什么都不懂地只知向他求救,一声声地唤着,阿顼,阿顼,阿顼 她自然看不到,并且永远不会知道,那一晚,拓跋顼跪在阶下,抱住自己的肩,一遍遍地狠狠掐着自己手臂,掐到双臂青紫肿胀,依旧觉不出疼痛。 那是他的女人。 从在竹林为他起舞的那天,他便将她看作了自己的女人。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想娶南朝郡主为妻,如果不得到拓跋轲首肯,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拓跋轲缠不过他,才答应让他先带那女孩儿回来看看再作打算。 他又怎么知道,那个时候,他心心念念想白头偕老的少女,正被迫承欢于自己兄长跟前,与自己对面相逢不相识! 他第二次去南齐,本就是想找阿墨,商议带她去见拓跋轲的事。 不料,回应他的,居然是羞rǔ他的一大包珠宝,以及,随之打听到的关于初晴郡主的种种不堪传说。 他极不甘心地蛰伏于北魏藏在宁都的暗哨处,时不时在敬王府观察,希望能再次见到阿墨,见到那个连接吻都笨拙异常的傻丫头,确认那一切谣言,都只是谣言。 可他等到的,是满怀仇恨归来的萧宝墨,一身风流华丽的贵家小姐打扮,傍晚归来,又在半夜与年轻英武的男人出去。 后来,他再度去了相山,藏匿在简陵之中,终于再次见到了阿墨。 他看到阿墨对着泉水流泪,流泪说着: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可我长这么大,也从没给这么欺负过。我也受了报应了。 那一刻,他也落了泪,并预备从暗处走出去,去告诉阿墨,只要她改了xing子,他还会原谅她,继续与他相守。 但阿墨居然只是在和死了的侍女说话! 竹林再见时,曾经的纯真少女不再。 熟练回应的亲吻,主动解他衣带的手指,颤着向他求索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