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刃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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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微提唇,“你想住这里?” 言微摇头,“秦怀鹤,我不住酒店,我要回家。” 秦怀鹤定定瞧她,“回哪个家?” “回……”她意识薄弱,脑仁胀痛难忍,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秦怀鹤从她手里拿过大衣,给她披上,顺势在她肩膀压了一下,低声说:“走吧,给你煮点儿醒酒汤,不然回家熏了岁岁。” 迈出酒店大门,冷风一吹,言微清醒了些,“秦怀鹤,你会煮吗?” 他笑了笑,“我在学,到时候给你做拿手菜。” 言微睁着水雾迷蒙的眼,泪痣在月色下,浅淡得快看不清。 “什么拿手菜?” 秦怀鹤沉吟片刻,他这双手从没颠过勺,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 他略微舔嘴,“烧开水算吗?” 言微更晕了,“烧开水?” “走吧,我给你泡茶醒酒。” 第46章 爸,言微赶我了。 暖黄色咖啡厅里,门窗紧闭,却无法阻止咖啡香从缝隙里飘出来,直往人的鼻尖里钻。 石头堆砌的百年艺术美术馆已经关闭,石台上坐着一对年轻情侣,互相依偎着吃零嘴。 皮鞋地砸在青色方块砖上,是悠悠然的节奏。 “谭叔为什么辞职了?” “没有辞职,他家里还有个老爷子,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回家尽尽孝心。” “那他以后还回来吗?” 秦怀鹤转眸看她,“我猜他会回来,因为天底下没有我这么长情的老板,十年都没有换过司机。” 言微愣了愣,“那就好。” 她有些错乱,听起来,长情的是谭叔,他怎么往自己脸上贴金。 秦怀鹤带着言微走进一家茶馆,上了二楼的一间清幽雅间。 二楼没有暖气,言微也就没有脱大衣。 秦怀鹤遣退店员,亲自泡茶,“这是rou桂茶,尝尝,有没有桂皮香。” 言微拢着双腿,稍稍倾身,从他手里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里带着桂香,稠滑浑厚,后劲棉柔细腻。 秦怀鹤端起霂篱陶瓷小茶杯,送到鼻下闻了闻,“还可以吗?” 言微木木点头,“可以。” 原来这才是他的拿手手艺,归类于烧开水,也不算错误。 秦怀鹤的目光透过八角花格窗户,漫向远处,“以前这里是一个汽车站,对面有个小学,我还记得名字,叫民选小学。” 言微眨巴干涩的眼睛,“你在那里读书吗?” 秦怀鹤把茶盏放下,提唇,“不是我,是我哥。” 言微混沌的脑子没来得及缕清他的话,嘴里先问:“什么哥?” 他唇边的咬肌动了动,“亲哥。” 言微怔怔看着他,她很确信,自己的脑子是清醒的。 秦怀鹤有个亲哥哥,她却一无所知。 秦怀鹤看她的样子,略微撇下唇角,“没想到吧,我爸妈结婚很早,我妈二十岁就生了我哥,把他养在国外,我妈回国和她的名媛姐妹们玩。” “不知道是她年纪大了,还是隔辈亲,她见岁岁的次数,可能比我哥都多。” 言微艰难开口:“那他呢……” 他收回目光,“自杀了。” 她心口跳得厉害,脑子跟着心跳的频率嗡嗡作响。 “他们都很意外,也很伤心,因为他很乖,很听话,能不听话吗,小的时候他待在寒凉的北欧,一年四季,大半的时间都在下雪,门都出不了,他能跟谁说话。” 言微讷讷问:“为什么?” “因为我爸就在那边长大,有他自以为的熟悉的保姆,熟悉的环境,我妈又一直在和他闹离婚。” 秦怀鹤端起茶壶,给她续上茶,“后来我出生,他们才把他接回国,没多久又把我们两个送到美国,他很少说话,但是对我很好。” 他笑了笑,“所以,岁岁这样的,才叫人放心,每个孩子都应该大哭大笑。” 茶香浸了衣袖,驱了些酒气,言微有些失神。 身旁的男人敛着眸光品茶,面容端正,沉稳隽逸。 原来,她也没有懂得秦怀鹤,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走得太浅了,没有真正进入对方的内心世界,一窥究竟。 “不能提我哥,一提我妈就哭,她就是纸老虎,你不用顾忌她,有话直说,我看她也说不过你……” 他顿住了,看进她没有聚焦的瞳孔里,“你是不是又想睡觉了?” 言微眼睫一颤,摇头,“没有。” 他一瞬不瞬看她,“言微,你很厉害。” “……” “你爸妈出事以后,你做得很好。” 言微垂下脑袋,喃喃道:“不好,你不知道,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跟我爸说话。” 秦怀鹤轻笑一声,“也不是我说的,你爸说,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一股热泉涌上言微昏胀的脑袋,眼底压制不住,瞬间冒出了水光。 “他就是生气,你跟我在一起,不回家也不和他说,他生你的气。” 言微双肩不受控地颤抖。 秦怀鹤停滞片刻,伸手扶上她的肩,“我跟他说了,都赖我。” 她话里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在那之前,他就很少跟我说话了。” 那是阴郁的一段日子,爸爸的话越来越少,她在老房子里艰难度日,盼望着哪一日能见到秦怀鹤,然后不顾一切奔赴他。 秦怀鹤板着她的双肩,略微垂首,看见她脸上的泪痕,人中挂着清鼻涕,下巴上一大一小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摇摇欲坠。 他心口窒闷难忍,把她抱入怀里,手压在她后脑上,“是我的错,都怪我。” 怀里的人抖动得厉害,抽泣声在他胸口溢出。 秦怀鹤双臂往下,拦在她后腰,往上一抱,把她抱在大腿上。 他才收拢双臂,言微一个抬首,湿漉漉的眼对上他。 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洗掉了那层迷雾,清凌凌的,分明是清醒的,质疑的眼神。 秦怀鹤唇线微抿,“哭那么伤心,我抱一下没事儿。” 言微拿手背抹了抹鼻下,从他怀里站起来,抽一张纸巾,默默擦拭。 秦怀鹤在她身后默了片刻,沉声问:“言微,我知道错了,你行行好,原谅我一次。” 言微不言语,坐到一旁,默默收拾她的挎包。 秦怀鹤无声扯嘴,“我就不配跟外面的男人有同等的机会?” 言微这才掀起眼睫,“你配,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这辈子不打算再结婚了。” 他眼里闪过停滞片刻,眸光晦暗幽深,“因为我,让你害怕结婚了?” 她没有直接否认,“因为我不是自由身,做女儿,做mama已经用掉了我太多精力,我无心也无力,再去做别人的妻子。” 秦怀鹤胸口一个闷痛,像是要他的命。 是他,是他没错,她在他身边的时候,精心照料他,一丝不苟,但是没有得到同样的回馈。 她不敢了。 是啊,又不是傻子,吃了亏当然要接受教训。 言微拿起挎包,“丁澄到了吗,要不我先打的回去,太晚,岁岁要睡觉了。” 秦怀鹤站起来,“到楼下了,走吧,送你回去。” 到了楼下,他冲着对面扬下巴,“你是不是在对面的咖啡馆相过亲?” 言微怔愣看他,脑子的记忆艰难翻转,总是寻到了那么一丁点信息。 “你看见了?” 秦怀鹤提唇,“看见了,刚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后来没多久,你就去找了我。” 言微停滞两秒,一个清浅的笑,“秦怀鹤,你觉得我在广撒网?” 他突然绕过她的颈子,揽上臂膀,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在庆幸没有成为你的漏网之鱼。” 言微脸上微烫,走了四五十米,眼看着就要到车子前,她忍不住张口为自己伸冤,“我精力没有那么旺盛,那是我姑介绍的一个医生,非要叫我去,我跟那男的说我爸瘫痪,他觉得不合适就走了。” 秦怀鹤站定了脚,转个半身,伸手给她整理大衣领子,眼底隐带笑意,“难为你瞒我那么久,原来是怕我也跑了。” 言微无力申辩:“不是,我只是说不出口。” 秦怀鹤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太爱我,我没怪你。” 言微:“……” 丁澄探个脑袋,一脸笑看着,“秦总,外面冷,上车里说话。” 言微面带羞赧,一言不发坐在后座角落,一直到下车,才隐约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