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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皇后重生了 第8节

    这番话只能在肚子里咕哝,不能宣之于口,否则会惹得恭王雷霆暴怒。

    陶萱苏沉思片刻,道:“王爷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王爷还想保全母后,那就不能不自重。母后为了王爷失明一事,多番请旨彻查六宫和马场,惹得父皇震怒,将其禁足。若王爷再不安好,母后冤沉难雪,如何能安心?至于那些不关心王爷的人,巴不得王爷出丑,王爷又岂能如他们所愿?”

    话毕,房中不闻回话,房外静静,只听得轻轻的风吹树叶的声音。

    第14章 进房

    项茂行没有回答,是因为他在细细思量陶萱苏的话中深意。

    大半年前,他是最风光得意的恭王,是皇上和皇后唯一的嫡子,是大楚国人人默认的太子,可惜一朝事变,他坠马失明。恭王知道一定是有人在马匹上动了手脚,那匹马才会突然疯了一样,将他摔下来。也许本意是要将他摔死,不幸中的万幸,留住了一命。

    可惜,查不出来是谁。就算查出来了,又怎样?他已经瞎了,这辈子绝无继位的可能。

    就连母后也因此被牵连,禁足在毓德宫不得出,连儿子的大婚也不能参加。

    从云端跌到泥坑,这大半年来是恭王人生最灰败无光的岁月,他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很有可能是一辈子,他永远看不到曙光。

    陶萱苏压低声音道:“王爷不喜欢妾身的话,妾身可以在房里打地铺,既不让王爷为难,也保全王爷颜面。”

    如果说恭王这辈子还有别的期盼,那就是就算自己死,也要保住母后。自己不能当太子当皇上,但无论谁继位,只要母后不被废,都能成为母后皇太后,安享晚年,所以一定要救母后出毓德宫。

    思量既定,项茂行冷冷道:“房门并未锁上,你没有手,不会推门而入吗?”

    项茂行的声音比这沉沉黑夜还要吓人,可落在陶萱苏心上犹如春风拂柳。马上就要再次见到恭王,她百感交集,不免有些发颤,终于还是轻轻推开门。

    门吱呀一响,陶萱苏觉得自己像是站森森鬼屋前。

    她扶着门,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还是被绊了个踉跄。

    “难不成你还指望我给你揭开喜帕?”黑暗中传来恭王项茂行的声音,如夜寺里头闷钟乍然轰轰。

    陶萱苏觉得满屋子都是恭王的声音,简直分不清他在哪个方向。她扶着门,微微抬头,问道:“王爷怎知我还盖着喜帕?”一问出这句话,她就后悔了,这分明是很容易猜的。

    从陶萱苏磕磕绊绊的走路声中,项茂行就猜测这个傻女人还盖着喜帕。他虽然瞎了,但耳聪神清。

    “我看不见,还听不见吗?听你站在门外说那番话,我还以为你是个知书识礼的女子,这会儿你这样问,可见你不过是个蠢笨之人。”

    陶萱苏被项茂行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站在门口,不敢乱动,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她瘦骨不禁:“没有王爷的命令,妾身头上这块喜帕是万万不敢揭开的。妾身有此一问,是希望新婚之夜,王爷能亲自揭开妾身的喜帕,因为从今往后您是我夫君,是我唯一的依靠。”

    项茂行咳嗽两声,怒道:“废话真多!让你进屋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你别奢求其他!”顿了顿,又讥讽道:“你以为一个瞎子还能做你的依靠吗?”

    静下心来,听音辨位,陶萱苏判断恭王在东边,而且那儿还散发出浓烈的酒味。她不疾不徐道:“我已经嫁与王爷为妻,同王爷一条心一条命,再也分不开的。”要取得恭王的信任,先言语再行动。

    “说的好听!若不是圣旨难违,你又岂会甘愿嫁给一个瞎子?说起来,你现在已经毁了容,是个丑、八、怪,嫁我这个瞎子倒也合适,想嫁给别人,别人也不会要你!”项茂行如有万千怒火,悉数倾吐在陶萱苏身上,字字含怨,句句带刺。

    陶萱苏早就想过比这更惨的局面,所以也不恐惧慌张。况且她是重活一世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心里年纪二十五岁。她镇定如常,“王爷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瞎子,可在我眼里,王爷是夫君,是我要一生白头偕老之人。王爷愤世嫉俗也好,妄自菲薄也好……”

    “阿嚏!”陶萱苏站在风口,夜风寒凉吹得她打了个喷嚏。她继续道:“我都不会弃你不顾。也希望王爷不要嫌弃我脸上有疤。”

    习惯了黑暗,习惯了冷嘲热讽,习惯了众叛亲离,这样的一句话犹如一点萤火亮在心田。项茂行念及处境,掐灭这一点萤火,故意嗤笑一声:“还不关门!你想冻死我吗?”其实泠泠夜风根本吹不到他跟前。

    “既然王爷命令,妾身便自己揭开喜帕了。”恭王可以任性可以无理,陶萱苏却不可以,她必须步步谨慎,不能让人抓住话柄。

    陶萱苏揭下喜帕,屋里没有一盏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并不比盖着喜帕亮堂多少。她先是纵目四望,不见恭王项茂行的身影。

    她回身关上房门,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如离人哀愁。

    借着微弱的天光,陶萱苏努力看清房间布局,并无红烛喜酒一类婚庆时节的习俗物事,想必是这位怪异王爷不肯布置。

    陶萱苏立在原地,忐忑不安,不敢挪动一步,流了冷汗的手里紧紧攥着喜帕。她想出声,又不知该说什么;她想看到恭王,又怕他疯癫无状。

    上辈子陶萱苏只见过恭王两三面,沉默寡言,冷峻如冰,打扮言行倒还妥帖,但那是对外。如今对内,恭王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里屋传来哂笑的声音:“大气不敢出一声,怎么,你怕了?出去还来得及!”

    恭王的声音依旧含怒,但至少房间里有活人,陶萱苏稍稍安心,索性壮起胆子,一壁走进里屋,一壁道:“女子出嫁,新婚当夜自然害怕。”

    一个黑魆魆的人影映入眼帘。

    令陶萱苏吃惊的是,恭王项茂行并不是想象中那样蓬头垢面、衣衫不整、龇牙咧嘴,而是端肃地坐在一条长凳上,长发如瀑自然垂下,并未束起。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大体轮廓还是俊美的,双目处蒙了一条白色薄绢。

    他饮了一杯酒,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虽然瞎了,倒酒倒是精准,并未外漏一滴。桌子上还摆了一堆鸡蛋大的白色石头,垒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恭王这是对着石头喝酒?什么奇怪的癖好?

    陶萱苏按下心里头的诧异,盈盈施礼道:“妾身陶萱苏拜见王爷。”

    项茂行纹丝不动,冷冷道:“说!你到底是谁的人?”

    第15章 过来

    原来恭王怀疑我是jian细,陶萱苏湛定道:“妾身是礼部员外郎陶奇之女,奉国将军陶令闻之妹,奉皇上旨意嫁入恭王府,如今自然是王爷的人。我心昭昭,绝无惭怍,日后王爷自然明白。”

    选秀那日,项茂行在恭王府静坐。忽闻父皇召见,他坐着软轿急匆匆入宫,才知道父皇给他选定了王妃。他瞎了大半年都没好,娶妻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嘛?他宁愿终生不娶。于是他要拒绝皇上的赐婚,但皇上顾念他遭遇可怜,况且又要将兵权牢牢抓住,所以他命令恭王只能接受。

    “茂行,如今陶将军还只是奉国将军,未成气候,朕把他的meimei嫁给你,陶将军敢怒不敢言,只能遵从。等将来他再建功立业,想要将他meimei嫁给一个瞎子,他必定不肯。朕让陶萱苏做你的王妃,一是要她照顾你,二也是要你收了她的心,替朕把住兵权。你无缘太子之位,身为人子,这个要求你不能拒绝朕。”

    “父皇为何不让陶萱苏做瑞王的王妃?”

    皇上冷笑道:“贵妃倒是想,但是陶萱苏毁了容,贵妃又不让陶萱苏做正妃,只做侧妃。你瞧瞧,这哪里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分明是喜欢她哥哥的兵权。茂行,只有兵权在你手上,朕才放心。”

    “因为我是个瞎子。”如此,项茂行只能接受皇上的赐婚。

    所以项茂行了然,陶萱苏不是瑞王、燕王之流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他故意问那句话,就是想吓一吓陶萱苏。毕竟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心不甘情不愿,不过是父皇的权衡之道。

    他和陶萱苏都是棋子,所以他满腔气愤和不甘,看陶萱苏处处不顺眼。

    项茂行懒得再理陶萱苏,站了起来,摸索着走向花梨木四合如意纹六柱架子床。

    盲了之后,他极少出门,对房间布置了如指掌,平常没有拐杖也能自如地在床和桌之间往返。今日却心烦意乱,才离了桌子,忽被地上一张圆凳绊住。

    陶萱苏一直凝视着他,忙上前扶住:“王爷小心。”

    项茂行身子一愣,由羞转怒,旋即推开陶萱苏,骂道:“你走开!用不着你假惺惺!你是怕摔死了本王,你要守寡一辈子吗?本王告诉你,就算本王活着,你也得守活寡,那边有一张软榻,你睡那就是了。”

    上辈子恭王不这样啊,因为我的一点恩惠就冒险去冷宫探望,说明他的内心柔软如云,为什么这辈子这般阴鸷暴怒?

    陶萱苏忍住委屈,将圆凳搬开,道:“妾身先伺候王爷歇息。”

    “不必。”项茂行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话,径自走到床边,和衣而躺。

    见恭王始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陶萱苏不免愤怒,心道:得得得,不用我伺候就不伺候,我也不想和你同床共枕,大家各过各的。

    陶萱苏劳累了一天,身子疲乏,见房里还有一面微亮的镜子,便朝那边走去,欲净面后歇息。乌漆墨黑的,走了数步,忽然“嘭”地撞上一面雕花衣架,额头生疼,凤冠倾斜,不免“啊”了一声。

    陶萱苏摸着额头,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锦幔中的恭王。

    项茂行微微抬起了身子,又躺下去,道:“你也是瞎子吗?桌上有火折子和蜡烛,别再撞出声音,吵到本王睡觉,否则就出去。”

    陶萱苏默默地点亮红烛,终于看清房间布置。

    精雕细刻的架子床上躺着她的夫君恭王项茂行,虽听闻自暴自弃,但此刻他静静地卧在床上,除了头发有点乱看起来像鬼,身材俊俏,衣衫整洁,虽然看不见双眼,不过面容清俊绝伦,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如星如月,只是冰寒似雪,没有一丝和善笑意。

    陶萱苏转过头,见东墙上挂着一幅唐朝韩幹的《牧马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长在掌中看。

    这是唐朝皇帝李忱的诗。从前,恭王满怀凌云抱负,如今却……难怪他会冰寒似雪。

    再就是琴桌、大鼎、书案、茶具等不一而足,尽彰富贵之态。

    陶萱苏走到妆台前,卸下凤冠,摘下脸上的红印子,幸好这东西戴得再久也不会留下疤痕,否则这张脸可就真毁了。

    她望着镜子里的姣好颜色,免不得一阵遐想。妆台旁有雕花高面盆架,备好的面盆和毛巾,陶萱苏以水净面,卸去这一日的辛苦疲倦。

    清洗毕,陶萱苏吹灭蜡烛,脱了嫁衣,躺倒在软榻上。榻上只有一个蝶戏牡丹秋香色引枕,她只好枕着引枕入睡。可夜里寒凉,没多久,她就感到寒气侵体。

    陶萱苏缩紧身体,无奈地抱住自己,心想此时不好招摇,明天一定要暗中让盛嬷嬷送一床被子进来。

    有一陌生女子在房,项茂行哪里睡得着?他虽然看不见,但耳聪更甚从前,陶萱苏一举一动他都听在耳朵里,那瑟瑟发抖的声音真是让人心里腻烦。

    项茂行长吁一口气,命令道:“过来!”

    陶萱苏险些以为自己听错,睁开了眼,双唇颤道:“什……什么?”

    “本王让你过来!”项茂行用右手拍了下床沿。

    先前是你要我睡榻上,现在又要我和你同床?陶萱苏胆怯,不敢冒然靠近这位易怒无常的王爷,毕竟还没把握他的性子。

    陶萱苏如幼兔一般缩在榻上,捏着衣衫,冷汗涔涔,心一蹬一蹬地沉了下去。

    项茂行皱了皱眉,语气颇不耐烦:“既是新婚之夜,怎能不同床而寝?本王不想再说第三遍。”

    陶萱苏恨不能将头埋进榻里,看都不敢看向床,生怕这位疯子王爷会生吞活剥了她。原来面对陌生的环境,她那胆怯的性子还是会暴露出来,重生也改不了这点。这便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

    她咬牙道:“妾身夜间常多梦呓语,怕扰了王爷安歇。”说完,忍不住连打三个喷嚏。

    “如果你一晚上喷嚏连连,我怎么安歇?还是你想把被子拿过去,让本王着凉?”

    陶萱苏无可奈何,只好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掀开锦幔,恭王已经往里面躺了,空出一席之地。

    陶萱苏掀开被子、躺下、盖上被子、闭目、呼吸……浑身似有千斤重,步步艰涩沉缓。饶是她小心翼翼轻手轻脚,还是发出了窸窸窣窣的摩挲声,幸好恭王没有呵斥。

    陶萱苏很累很乏很困,可这是头一回和恭王同床而眠,她如何能静下心来睡觉,心都跳到嗓子眼,脑袋里嗡嗡响个不停。她勉力平稳气息,不让恭王发觉异常。

    项茂行忽然道:“没人教你伺候本王的规矩吗?”

    你不是说要让我守一辈子活寡吗?怎么此刻又要……

    陶萱苏不自觉地将双手抬到胸口,捏紧衣领,转了转眼珠子,瑟瑟道:“王爷,妾身貌丑……”

    项茂行呵呵一笑,讥讽道:“你可真笨,本王是个瞎子,你丑不丑,本王又看不见,你尽管服侍本王就是!还是你觉得嫁给瞎子委屈了?明日本王就休妻,还你自由!”

    第16章 睡觉

    恼羞之下,恭王竟在新婚之夜说出“休妻”二字。

    不,不能休妻,这是皇上赐婚,没有皇上的旨意,陶萱苏决不能离开恭王府。所谓休妻将是秘密处死,还会累及家人。

    陶萱苏偏过头望着恭王,侧颜濯濯如春月柳。如此丰神俊逸的少年怎么就言语歹毒,非要犀利伤人呢?

    若是嫁给旁的正常男子,新婚之夜当是恩爱缱绻,可这位王爷并非常人,陶萱苏受尽侮辱,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得想个法子收了王爷的心,否则这辈子会比上辈子还惨。

    陶萱苏坐了起来,伸出一双纤纤玉手,鼓起勇气给恭王宽衣解带,口中呢喃唱道:“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收伏冰冷暴躁王爷的第一步,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