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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的科举日常 第74节

    所以,乡试也是众多考试中,竞争最为激烈的一场。

    这日凌晨,天麻麻亮,锦绣不需下人催促,自己起身穿衣洗漱,和以往的习惯一样,先打了半个时辰的拳,舒展筋骨,然后到了饭厅。

    刚好和同样锻炼完的周文碰上。

    不出所料,元老爷早早地等在那里,见着两人,忙招收让两人赶快吃东西。

    每次都这样,锦绣觉得,大概所有的长辈都有这种感觉,或许需要自己为人父母那一天才能理解,类似于后世的高考,家长比学生还紧张的情况。

    由着元老爷紧张去,这么多年下来,两人已经能做到视而不见。

    元老爷在两人吃东西间隙,拿出从对门时老爷子那里抄的纸条,一一对比,看两人的考蓝东西是否拿齐全了,生怕落下什么。

    一遍还不放心,一连对比了三遍,才满意的将考蓝收起来,谁都不让碰,自己守在旁边。

    锦绣余光看见元老爷的动作,心里有些感动,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赶快吃完元老爷让人特意准备的食物。

    照例还是元老爷亲自送两人去贡院门口,一路上三人有些沉默,临下车前,锦绣道:“爹,外面太挤了,而且前面还有官兵把手,您就是想上前都不行,就在马车上待着吧。”

    周文也劝:“而且您不是风寒吗?别下去吹风了,免得我们在里面担心。”

    锦绣补充:“还有,考试这几天不要亲自守在贡院外面,打发两个下人来看看情况就行,到第九天时候,您想来再来。”

    说罢也没等元老爷反应,两人拎着考蓝就下了马车。元老爷被两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以前元老爷还能梗着脖子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现下,侄子周文都十九了,儿子也十五岁,开始参加乡试的年纪,元老爷也不能随意驳了孩子的面子。

    看两个孩子背影挺拔走在人群中,元老爷骄傲的想,光看背影,我家孩子都是最出色的。

    为着这两出色的孩子,尤其是今年十九岁的周文,元老爷没少掉头发,十九岁的少年,对姑娘家不感兴趣,甚至觉得女人麻烦,元老爷和元夫人愁的不行。

    感觉给找个怎么样的妻子,都能被周文挑出一堆毛病。

    不是说这个娇气,就是那个矫情,要不就是弱不禁风,和他没有共同语言。

    总之,就是一句话,周文暂时心里只有读书,不想娶媳妇儿。

    元老爷想着这些,时间一晃而过。

    前边儿锦绣亲眼瞧着一个在砚台里夹带的老伯,被差役当场戴上镣铐,说要示众三日,再做处理。

    还有一位三四十岁的大叔,看起来一派正气,差役在他头顶的发簪中翻出夹带,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拿下。

    锦绣实在不明白,小小的发簪砚台中能塞进去多少内容,就是侥幸带进去了,万一人家不考你带进去的内容,不是白用功了吗?

    就这,值得用一辈子赌?

    更离谱的是自己斜前面的兄弟,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穿的一身绫罗,气质轻浮,差役分别在对方内裤前后,毛笔中心,糕点中间,鞋子里层,还有头发里面找出零零碎碎一堆夹带。

    锦绣看的嘴角直抽,您以为这是课堂上先生考试呢?随随便便的糊弄糊弄就能过去?

    领头的差役眉头一皱,大手一挥,立马就有几个衙役上前,将那人压住,那人嘴里不停大喊:“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就敢抓我!我告诉你,趁早放了我让我进去,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锦绣简直没眼看了,他余光瞥见不远处这家的仆人恨不得扑上来捂住他家少爷的嘴的样子,心疼了这孩子他爹一瞬。

    说实话,看这人不太聪明的样子,指不定这人的秀才功名是哪儿来的呢?

    没见周围不少考生已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了吗?

    大庭广众的闹开来,锦绣觉得,估计这位仁兄将他爹坑惨了。

    果然就听领头的差役冷冷道:“拿下!公然夹带,示众三日!就算是天子来了,也是这个说法!”

    看完这一场,锦绣心里只有两个想法。

    第一,这届的考官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从翰林院出来的,刚正不阿。

    第二,乡试竞争果然激烈,作弊人数直线上升。

    第62章 乡试2   烤鱼  十万个为什么

    由于前面发现作弊的人数委实不少, 后面的检查越发严格,锦绣眼力好,余光看见后面有些人开始脱离队伍, 藏在角落开新整理考蓝仪容。

    形容鬼祟, 样子不堪。

    周围巡逻的差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等那些人离开,地上总能留下不少纸张,被风一吹,到处乱飘。

    锦绣甚至看见隔壁队伍有人弯腰假装整理衣摆,从地上捡起一张纸,看都没看,偷偷塞进前面考生的篮子。

    等塞进去后, 那人还特意和前边考生说了句话,两人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锦绣摇摇头, 抱着自己的考蓝,生怕自己有相似遭遇。

    幸好马上轮到锦绣检查, 考引单独交给差役, 考蓝被另一个差役拿走, 衣服脱得只剩下里衣, 还要将里衣的领口大敞,会有差役过来翻开领子从上到下的瞧一遍。

    发簪取下来, 头发披散,鞋子脱掉, 只穿单袜站在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的地上,还有差役过来将他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就连下身的重点部位都不放过。

    据说前朝查的更严, 因为曾发生过在菊花里夹带的事件,当时差役检查的时候,菊花都不放过。

    锦绣被人翻来覆去的检查,还有闲心想,民间闺阁流传的画本子,什么女驸马,女状元之类的,写的人一定不知道,单是一个乡试检查,几乎就是将人剥光了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的,女扮男装,连进考场的机会都没有。

    别说有的女子没发育,看起来可能和男子相差无几。

    锦绣用亲身经验验证了这个想法的天真,没瞧见差役在他下半身重点部位摸来摸去吗?大兄弟已经好几次被人拨来拨去好几次了,他能说什么?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放平时还能被人认为是性sao扰,放现在,你吭一声试试?

    立马有差役将你压下去枷锁伺候!

    最终确定锦绣没问题后,锦绣才穿着单薄的里衣拿回自己的考引和考蓝,这才有功夫开始穿衣服鞋袜。

    关键是做这些的时候,要快速,不能挡着后面的人。

    等穿戴妥当,披头散发的离开贡院门口,这才能慢慢摸索着将头发打理整齐。

    周文就在锦绣后面进来的,两人瞧瞧对方,都觉得对方虽然看起来狼狈了些,但依然好看,然后默默分开,寻找各自的考场。

    锦绣很庆幸自己没分到臭号,因为乡试要考三场,每场三天,前后就有九天,这九天内,考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只在号舍内解决生理问题。

    即使被盖了屎戳子,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

    而且解决在号舍恭桶内的东西,也要抽空,等每场结束后找茅厕处理掉,要不然不说别人,首先受不了的就是自己。

    因而,靠近茅厕的号舍,味道如何可想而知,简直算的上是十面埋伏。

    锦绣照例将号舍擦拭一遍,看看时间不早了,索性坐在位置上默背四书,等着开考。

    一般来说,第一场主要从《四书》中分别出一文,做一首五言八韵诗,经义题四道。其中四书题目要求每道题都写到两百字以上,另外的四道经义题,需要写三百字以上。

    以上内容的考试时间为三天。

    至于第二场,从《五经》中选五道题目,没题要求三百字以上,另外分别做诏、判、表、诰命题各一道。

    以上都是日后官场上写折子必备的知识,以此来考察各位考生对各种形式的公务内容的了解程度。

    到了第三场,则是五道结合实事的策论题,要求考生言之有物,发表自己的看法和见解,有些问题有答案,有些问题没有答案,有些问题可能是当朝正在激烈讨论的事情,被考官写进了考试内容中。

    要是遇上最后一种,刚好考生的想法非常有可实施性,被考官看重,那这人就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实则这种好事几十年也不一定能遇上一次。

    其余的,就看当朝会不会临时加考算学或者律法,比如今年,这两科就都加在考试中。

    锦绣看到题目的时候乐了一瞬,一个经历过高等数学折磨的人,现在的算学题目对他而言,简直是小儿科,不值一提。

    锦绣遇到的题目是:“良马日行二百四十里,驽马日行一百五十里,驽马先行一十二日,则良马何日追及之?”(1)

    锦绣简单列了方程式,算出答案是二十。

    这样的考题,不要求考生写出具体过程,只要将答案写清楚即可。

    锦绣算的毫无压力。其他几道相对于这道,稍微加了难度,但锦绣算的依然毫无压力,可以说,现在的考试内容对锦绣来说不是最难的事。

    相反,最有挑战难度的,是如何在这方寸之间的号舍内,待满整整九天。

    还未中午,就有差役抬着整框的炭,挨个儿给考生发放。连带着炭火一并发放的,还有蜡烛。

    号舍内有准备好的炭盆,到了夜间,温度下降,考生可以将炭火引燃,用以取暖。

    每人就四五块儿拳头大小的炭,肯定是要省着用了,就这么点事,有的人宁愿冻着,硬扛,也不动手引火。

    至于原因则非常现实,因为他们不会。

    虽然现在是八月,白日温度偏高,但到了夜间,在没有门窗的号舍内,没有厚实的衣物,也没有暖和的炭盆,加上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身板,第一晚就有人开始咳嗽。

    到了第二日白天,就有人直接晕倒在号舍内,被差役架着出去,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坚持到第一场结束,很多人神情恹恹,好像大病一场似的,提不起精神。

    想锦绣这样生龙活虎的就格外引人注意。

    锦绣这几年再府学低调做人,高调考试,同为府学学生,考场内不少人认识锦绣。

    见到锦绣这幅样子,还惊讶了一瞬。

    因为锦绣看起来,实在比他人精神太多了。除了衣服略皱了些,其他和平时无异。

    但同在考场内,大家的主要精神还是放在面对考试上,本来考试压力就大,加上考场并不友善的环境,很多人经历过前三天,比生一场病还耗精神。

    别人觉得锦绣状态好,殊不知锦绣快要嫌弃死自己了,感觉整个人身上有股馊饭的味道挥之不去,第一场结束的第一时间,锦绣就拎着恭桶跑到茅厕,处理了个人卫生问题,顺便将恭桶里里外外的冲洗了一遍。

    就算这样,锦绣格外灵敏的鼻子,依然无时无刻不处在崩溃的边缘。

    尤其大半夜的,隔壁考生不知为何,一连往茅厕跑了好几趟,一趟比一趟时间长,带回来的那个味儿啊,顺着空气飘过来,就别提了。

    锦绣已经撕了两团纸将鼻子堵住了,可那味道依然挥之不去。

    这头锦绣在里面受折磨,元老爷在家里急得上火。

    一天到晚拎着小茶壶,里面全是下火的茶叶。

    寿管家见元老爷这样,做什么都静不下心,于是劝道:“老爷您不妨去对面时家,或者巷子尾的何家瞧瞧。”

    元老爷被寿管家一提醒,猛地一拍脑门儿,懊恼道:“瞧老爷我这记性!”

    说罢让寿管家将他的小茶壶给添满了,才脚步匆匆出了门。

    先去了何家,因为元老爷觉得,何掌柜和自己同样身为商人,而且都是家中独子考试,加上两人多年交情,和此时的自己比较有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