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娇软白月光 第26节
“一种是金疮药。” “……另一种,则是鹤顶红。” “君子兰本无毒,但若是一直以鹤顶红培育,恐怕——” 顷刻间,群臣哗然。 鹤顶红众所周知,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而这金疮药,却又更是耐人寻味。 毕竟,七皇子前些日子遇刺重伤。这外伤,是少不得要用金疮药的—— 李行衍眸光微抬,有些悲悯地落在了李容徽面上,未置一词,只轻轻叹出一口气来,尽显天家风骨。 成帝冷冷道:“李容徽,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容徽纤长的羽睫轻轻一颤,继而缓缓抬起,以一双浅棕色的眸子与自己的父皇对视,语声似日落时的海面,平静的表层下,似带着无尽汹涌的情绪,细听下来,便令人觉得悲怆:“父皇是认定了儿臣是这等屠戮手足,凶戾阴狠之人?” 成帝冷笑一声,只抬手对金吾卫道:“拿下!” 李容徽轻垂下眸光,掩去眼底一派冷淡与厌恶,修长冷白的手指慢慢拢回袖间,紧握住袖间一只羊皮袋子。 他从不行没有把握之事。放任徐闻趁着搜宫的时机构陷,自然是提前留好了证物。 若是在大理寺中,徐闻或可徇私,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天子,也不能有所偏颇。 只等着金吾卫们走得近些,再近些,最好是刃尖都快划开他的咽喉了,抑或是见点血腥,这场戏,才更有观赏的价值。 才会令人印象深刻,广为流传。 可就当金吾卫们的刃尖将要挨上他的衣袂的时候,臣子席的方向,倏然传来一道慌乱的女子嗓音:“且等等——” 音色是天生的甜糯绵软,这一慌,语速加快了一些,便如粒粒玉珠坠下,每一枚,都似有千斤之重,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李容徽猛然回过身去,却见一身胭脂色织锦羽缎斗篷的小姑娘正挣脱了自己兄长的手,提着裙裾,慌乱地向他跑来。 冬日里的朔风吹动她的斗篷往后飘飞而起,似一尾红鱼于海水中飘拂开绯色的纱尾,绮丽得,令人心尖烫痛。 他看见小姑娘在离自己不远处立定,宽大的斗篷下,纤细的身子有些微的颤抖,但看向他的眸光却澄澈坚定,不带半分怀疑。 两人对视了一瞬,棠音明明怕得脸色都苍白了,却还是轻轻牵起唇角,带出一个宽慰的笑意,并轻启檀口,无声给他做了一个口型。 ‘没事的,我会护着你。’ 说罢,她回转过身去,对着上首帝后的方向,提裙跪下,启唇道:“臣女沈棠音,参见皇上,皇后。” 金吾卫猛然止步,雪亮的刃尖险险悬停在李容徽的衣袂上。 秋猎场中静谧无声,只有朔风淡淡而过。 半晌,东珠帘幕后传来一声女子端肃的嗓音:“棠音?” 徐皇后戴着鎏金护甲的玉指慢慢拍着皇帝的胸口,给他顺着气,语声里依旧雍容慈和,并无半分责怪之意,反倒像是在替棠音与皇帝解释一般:“说来本宫与棠音,也是有月余不曾见过了。也无怪棠音这般急匆匆地赶来人前与你我请安。到底还是小女儿娇气。” 她说着,轻转过视线,隔着重重珠影将目光落在了跪在场中的棠音身上,轻笑道:“你的心意,本宫知晓了。且回席间去吧。” 棠音的身子轻轻颤了一颤,却没挪步。贝齿轻轻咬上朱唇,似乎在给自己积蓄一点开口的勇气。 沈厉山看不过眼,大步走到场中,对上首拱手道:“臣女懵懂无知,惊扰了圣驾。臣这便带她回府好好管教!” 说着,便一把攥过沈棠音的袖口,压低了嗓音训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不快跟我走!” 棠音被沈厉山拽着站起身来,眼看着就要被带走,情急之下,不知是哪里来了勇气,抬声道:“此事并非七皇子所为。” 她的嗓音甜软,却刻意加重了一些力道,在静谧的场中,不难让众人听见。 包括珠帘后的帝后。 成帝豁然抬起眼来,皱眉沉声道:“你说什么?”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棠音畏怯似地,将身子往后顷了一些,似乎想躲开那四面八方追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 但旋即,她又咬唇忍住了,执拗地重复了一遍。 “此事并非七皇子所为。” 她说着,稳了稳略有些发颤的指尖,想去解垂挂在腰间一只绣着双鲤戏水的香囊。可斗篷下的小臂还被沈厉山紧紧擒着,一时竟也够不着香囊上系带,棠音只能抬起眼来,看向自己的父亲,小声哀求道:“爹爹——” 沈厉山闻言,恨铁不成钢地闭了闭眼,咬牙放开了她的衣袖。 棠音得了自由,迅速将那香囊解下,双手呈上:“臣女曾去过长亭宫,见百草毕落,唯独长亭宫外君子兰开得正好,便折了几朵缝在香囊之中。缝纫之时,银针穿过花瓣,也未见变色,想是无毒。” 她说着轻轻抬起眼来,看向徐闻,又道:“若是真如大人所言,毒药下在花根处,天长日久,整株君子兰便染上了毒性。那臣女手中这几朵,也定然不能幸免,却为何不见银针变色?” 她看着徐闻面色微变,愈发蹙紧了一双秀眉:“且但凡是爱花之人都应当知道,君子兰是何等娇贵难养的花,哪怕是照料得稍有不尽心之处,都不能使其开花。更何况,以毒药栽培?” “这,这……”徐闻答不上话来,也不敢答话。 毕竟眼前站着的,可是皇后娘娘最看重的沈姑娘,是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得罪了她,便等同于得罪了自己的主子。 只是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沈姑娘,怎么会站到七皇子那边去了?这不是与太子和皇后娘娘作对? 珠帘后,皇后抚在成帝心口的手指慢慢垂下了,一双凤眼眸光微凝,定定落在沈棠音身上,白玉般的面孔上神色平和,不辨喜怒。 成帝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但看在沈棠音是自己最信重的权相嫡女的份上,还是强压下怒火,对一旁宦官道:“拿给太医看看!” 棠音闻言,握着香囊的手指却倏然收紧了。 她本不是个多疑的人,但是这几日的见闻,还有今日的构陷,却已令她再信不过那侍立在旁的脸生御医。 她迟疑一下,还是再度开口,颤声争取道:“棠音斗胆,请陛下不必再劳动御医。是否有毒,只需让随行马奴随意牵一匹马过来,一试便知。” 成帝皱了皱眉,却终究没再开口,算是默许。 沈厉山见状,遂亲自开口,对向来跟在棠音身边的小厮命令道:“荣满,牵马。” 荣满应了一声,紧步下去,很快便牵着一匹沈府里的马匹上来。 也是白马,也算是神骏,但与御马霜行自然是无法比拟。 他斗胆将马牵到了沈棠音跟前。而此刻棠音也已解开了香囊,从里头取出一小朵风干了的君子兰来,当着众人的面,递给荣满。 荣满接了花,不敢怠慢,立时递到白马嘴边。 那白马也不挑食,一口便将君子兰给吞了下去。 众人见状,屏息等了须臾,白马却始终没什么异动,只在原地百无聊赖地以前蹄轻刨着地面上的黄土。 沈厉山抬目看了一眼,又命令道:“荣满,上马。” 荣满应了一声,大着胆子翻身上马,驾着白马在秋猎场上嗒嗒跑了一圈。速度虽不算快,但终究是十分稳健,没出半分差池。 徐闻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而棠音高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她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白马与徐闻身上,悄悄侧过脸,如释重负地对李容徽启唇一笑。 这一侧首,笑意才轻轻展开一半,便倏然对上了一双色浅如琉璃的眸子。 李容徽也正定定望着她,专注得,像是从未曾移开过视线。 那双浅色的眸子里,如潮翻涌着汹涌而繁杂的情绪,深浓的欢愉之下,忧色渐侵。 而被铺在最底层的,像是深埋在心底见不得光的情愫一般晦暗不明的,似乎是被一层又一层的理智所压抑着的,埋藏许久的悲怆。 久远得,像是经年隔世而来。 可他们,明明才相识不过月余—— 棠音轻愣一愣,直到徐闻抵死挣扎的辩驳声在耳畔响起。 “皇上,这,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太子殿下的霜行是昨日吃的毒草,而这匹白马才刚下肚不久,当然没事!” 他的话音落下,李容徽也从棠音的视线中轻轻回过神来。 他微愣了一下,旋即像是心事恰被心上人窥见一般,耳尖通红地慌乱侧过脸去。 然在面向帝后的那一刻,他面上的热度便已褪尽了,低垂下的眸中漠然一片,语声却是恭敬的:“若是明日日落之前,白马有任何异动。父皇可随时来长亭宫拿儿臣问罪。”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无可指摘。 成帝缓缓抬起头来,目光鹰隼一般在徐闻身上落了片刻。 正当徐闻两股战战,瘫倒在地,仪态尽失之时,一双玉手伸来,不动声色地斟满了他眼前的金杯。徐皇后的嗓音轻柔响在身侧:“龙体为重,陛下切莫为一渎职之人气坏了身子。” 她说着,眸光轻轻往方才查验毒草的太医那一落,又轻抬玉手,将金杯递到皇帝唇畔,温柔道:“且饮酒。” 成帝皱了皱眉,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猛地伸手指向方才查验过君子兰的太医,厉声道:“构陷皇子,罪不容诛!给朕拖下去砍了!” 那太医怎么也不曾想到,这祸事最终会蔓延到自己身上。一时间惊在了原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口求饶,便已被金吾卫们捂着嘴,如拖一件死物一般,拖了下去。 这一场构陷,终于以这种方式,尘埃落定。 成帝像是耗尽了力气,于珠帘后重重喘息。 徐皇后忙一道帮他抚着胸口,一道开口主持大局:“既如今构陷之人已经伏法,那诸位卿家便也重新归席吧。” 沈厉山闻言,却不曾立即挪步,只是缓缓抬起眼来,将视线落在了立于自己女儿身畔的李容徽身上。 那目光褪去了平日的冷肃刚直,是锋芒毕现,直刺人心锐利。 一些朝中老臣见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上一回见沈厉山如此,还是他少年时与朝中权相夺权时所现。 之后的结局,就摆在众人眼前。 沈厉山升任权相,掌江山半壁。而落败的那位权相,抄家灭族,尸骨无存。 李容徽似有所觉,轻轻回转过身来,迎上沈厉山的视线。 继而,唇边轻抬起一点恭敬的笑意,嗓音低醇。 “沈相。” 第41章 头筹 李行衍从未觉得如此屈辱过 沈厉山冷硬的唇角并不上移半寸, 眼底锋芒亦不减,只冷笑道:“不敢当!” 说罢,也不与他多置一词, 只阴沉着脸色拽过自己女儿的袖口, 将她重新带回臣子席上, 阴沉着脸色让她坐下。 虽未说什么重话,但仍是一脸风雨欲来之态,大有回府后秋后算账之意。 棠音红着脸, 轻轻垂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只隐约听得远处皇子席那处传来沉闷的重物搬动的声音, 似乎是加了一张席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