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别玩火 第47节
越朝歌见他愣住, 勾起唇角,笑得很是开心。 抬手,凉凉的指腹点了点他锋锐的喉结, 美目抛扬:“你呀,这么久了还是不经逗。会有本宫下厨的那一日吗?” 越萧垂眼看她, 恍然笑了出来。 精致好看的下巴蹭着她白皙嫩滑的手背:“没有那一日, 等从香山离开, 我便学着下厨。” 越朝歌笑道:“本宫可不想吃钳子还能动的螃蟹,本宫的小娘子。” 她说着,葱白的手指顺着他清晰的颌骨往上, 揪了揪他绵软的耳垂。越朝歌力道不大,越萧耳朵被她揪得发痒,下意识偏过头,把脸往她掌心送,蹭了两下:“痒。” 越朝歌一愣。 素来冷厉的越萧,竟然会这样。她见过他隐忍克制的样子,以为他身上不会有温柔这种东西。 外人面前冷冽悍利的模样当然无存,眼下的越萧垂着睫毛,狭长的眸子也没了平日的凌厉气场。他主动把脸往她手心里凑了又凑, 带着明显的讨好,像只求|欢的小动物。 越朝歌心里仿佛填进了什么东西, 心尖发软。 探究的视线在他挺翘笔直的鼻梁和薄唇之间逡巡了半晌,她道:“低头。” 越萧听话极了, 闻言也不问为什么, 便压低了脖颈。 越朝歌道:“再低点。” 越萧长睫微颤,“再低,我怕忍不住……” 越朝歌红唇扬起, 突然又笑了起来,“忍不住什么?” 越萧垂下眼,“忍不住……” 他颤着指腹,摩梭上她的眼尾。 越朝歌盯着他,微微侧过脸咬住他的小指,眼尾一挑,灵舌撩过指尖,松开笑道:“忍不住,这样么?” 越萧下颚倏然绷紧,锋锐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越朝歌最喜欢他隐忍不发、满面羞愤的模样,见状拍了拍他的胸膛,“好了,本宫眯一会儿。” 说着,侧过身,枕着他修长的腿便阖上了眼。 越萧全身的机括皆被引发,丝毫不敢轻动。 半晌,等她呼吸均匀,他动了动方才那只被她吮过的小指,手掌轻轻拂上她的脸颊。 “这么皮。”他勾起唇角,轻轻说道,眸子里似有翻滚的浪涌沉落下去。 他轻柔地吸了口气,心情前所未有地轻快起来,至少越朝歌并不讨厌他,还愿意与他这般顽笑。如此一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找到了一个平衡的支点。 在这段感情里,越萧原本就不甘心退得太远,“朋友”这个词就是画地为牢,只要站进去,再难出来,一如梁信。 情之一字生来狡黠,把世人玩弄于鼓掌,可堪破的人也不在少数。越萧带着满身泥淖,从漆黑的冰冷洞府走向光明的人间烟火,原本对此一窍不通。可越朝歌出现了,他心生悸动,甚至贪婪地想拥有她、想霸占她的所有好与坏,所以带着笨拙的感情领悟力拍马追及,终于对“爱”和“情”有了粗浅的体认。 越朝歌对他明显有超乎朋友的意动,喜欢与他耍闹,甚至做些秦晋之间才能发生的玩戏。只要他持有边界感,她便不会慌张,不会感觉被入侵,也会觉得开心。只要她开心,那他便也开心了。 车马颠簸,想霸占的人被他霸占在怀。 圆润的指腹轻轻摩梭过她的眉眼,默默地在心里又记上了一笔仇。 暮色渐渐燃遍天边,周围萧萧风声褪去,人声从远处传来。 越萧拨开车帘,广袤的平原之上,金色麦浪跃然涌动,纵横的田埂之间,锄农披上夕阳余晖,扛着锄头三五成群,不知说着什么家长里短,向炊烟深处走去。 生活原来是个动词。 车轴不停滚动,终于从泥土路压上了青石板地面,传来呱嗒呱嗒的声音。这是香山脚下的香山州,因往来香客繁多,这几年越发热闹起来。 州官带着一干下属,早就在城门候驾。远远看见越朝歌的车马过来,忙相互招呼着,都涌上前来。 自打兰汀之事后,连澜被越朝歌冷落了许久,此次出行,越朝歌并未叫他随驾,只点了副统领一路护送前来香山。 副统领远远看见那一排蓝蓝绿绿的官服,轻纵马蹄前来,亮了腰牌道:“在下郢陶府副统领,传长公主口谕,诸位大人不必在此迎候,也不必随行,更不要叫诸位的夫人小姐作陪,且都回去吧。” 那州官一愣,“呃,可是……” 副统领皱起眉头道:“大人莫要叫在下为难。长公主还说,若违此谕,就地格杀。” 所有人俱是一愣。 按照大骊律法,私下诛杀朝廷命官可是要杀头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长公主虽身份尊贵,却怎可如此!不怪坊间传她嚣张跋扈、恃宠而骄、目无法纪了…… 众人心中不服,只可惜没人敢当出头鸟。 越朝歌如此强横,他们只能等车驾入城,才各自坐轿子回到城中。原先给越朝歌备下的接风洗尘宴用不上了,他们自然是一饱口福。 席间,有人说道:“长公主说不定只是口头上说说,试试我们的诚心,我们这样走了,是否有些不好?” 立刻又有人接口道:“我的天爷!你是没听说,去岁也是她来香山添油供奉佛祖的时候,当时的知州许大人可还记得,就是你这个想法,最后落了个血洒酒楼的下场,你说冤不冤?不好便不好吧,能有命重要吗?” 有人听着蹙起眉头:“本官怎么听说是那许大人见长公主美色,起了歪念,竟是拉扯强要,甚至半夜翻窗,强行要尚公主才被格杀的呐?” 又有人道:“休要胡说。那许大人已有家室,与夫人恩爱不移,那年还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怎可能去强求尚主。那许夫人眼下就在城央闹市开了间帷帽织锦铺子,以此糊口养许家小儿,你若不信,便去找那许夫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众人听到这里,齐齐叹声。 唉,作孽啊! 新任知州喟叹之余,慌忙警醒过来,告诫众人:“今日的事万不可传扬出去,否则咱们在座的诸位,怕要葬送在这位贵人手里。” 众人忙都说知道。 新任知州口中的“这位贵人”,此时正盯着眼前的一碗粟玉粥,迟迟不动筷子—— 午睡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不知为何,她精神有些恹恹的,着实没什么胃口。 越朝歌慵懒捧起脸,转头看窗外的闹市。 越萧见她不动筷子,看了边上侍女一眼,无声询问怎么了。 那侍女被他看得心神荡漾,满脸通红地埋了头,哪里还顾得上体会他眼神里的意思,故而没有任何回应。 越萧视线从越朝歌盘里的菜上掠过,见不是布菜的问题,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便见她盯着下面一对年轻男女目不转睛。 那男子长得清秀,嘴上叼着一块糖糕,把那女子堵在墙角,压下了脖颈。余下的动作被男子高瘦的身形挡住,看不真切。 越萧收回视线,道:“吃不下么?” 越朝歌转回头来,低头看面前的粟米粥,抬眼摇了摇头,“吃不下。” “要出去走走么?顺道去买帷帽。” “帷帽?”越朝歌忽然想起来,要想金蝉脱壳,她这只金蝉明日就要戴着帷帽上山,此后代替她留在香山寺的人日日戴着帷帽才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也不会太快被人认出来。 越萧道:“不想吃这些就不勉强了,我看楼下有个冰粉摊子,要下去尝尝吗?” 冰粉爽口,恰巧越朝歌现在脑袋有些昏沉,冰甜爽口的吃食恰恰合她胃口。她站起身整了整裙裳道:“那便走吧。” 说着,朝越萧伸出了手。 越萧一愣,看向她泛粉的掌心。还没反应过来,越朝歌便已经不甚耐烦地把手放下,率先走了出去。 越萧微怔—— 她方才是,想牵着他的手上街吗? 他看向即将消失在门边的人,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机会稍纵即逝,途中越朝歌一只手摇着团扇,一只手始终收在腹前,越萧张了张指节分明的修长爪子,心里有些苦涩,肠子都要悔青了。 * 冰粉果然冰甜可口,越朝歌喝完之后,精神头足了许多,人也比较活跃起来。 他们落脚的客栈就在城央,是香山州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因着没有宵禁的缘故,这个时间的人不比京城东市的人少。只是不论哪处,舞龙舞狮、演木偶戏的摊前总有许多人围观。 越朝歌对那些把戏兴致缺缺,吃完冰粉,便在街上闲逛,找售卖帷帽的地方。因着她和越萧两个人姿容实在太过出众,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甚至有男男女女尾随其后。 越萧始终落后越朝歌一步走着,他五感敏锐,身后那群人缀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了。 眼下人愈缀愈多,越萧的手背在身后。手腕轻动,一把团金抱南红玉的匕首便滑落到手心。修长的拇指轻轻一弹,匕首出鞘,月牙般的寒光从那群人脸上映过,他手指轻动,锋刃在他指尖开了花似的刷出了千百种花样,招招凌厉,叫人胆寒。 众人见状,心头一紧回身便走,不一会儿便作鸟兽散。 越朝歌听见他们掩唇低语的声音,便回过身来,见背后除了越萧空无一人,身旁的人也远远避开他们,不由有些懵懂,环顾道:“怎么了?” 越萧听她问,背后把玩匕首的手猛然僵住,笑意僵硬地问:“什么?” 越朝歌凝眉看他,狐疑地回过身去。 越萧慌忙把匕首收近鞘里塞回袖中,轻轻咳了一声,跟了上去。 香山州城央坊的大布行只有一家,一路走过来,能入越朝歌眼的,也只有那韩氏布行。于是兜兜转转,便又走了回来,进了这家。 这家布行果然经营甚好,布匹琳琅满目,各色尽有。帷帽、革带、团扇等各种配饰也都辟出独间置放。 店掌柜见她们二人面貌生得不俗,身上穿戴也都并非凡品,料定是非富即贵,便亲自上来侍候。 做生意的自有张莲花巧嘴,一说起来便没有个停的时候。越朝歌没有理会她,带着越萧走向放置帷帽的独间,目光从架子上粗略过了一遍,才指了几顶,要那掌柜的取下来,试戴一番。 那掌柜的的确是个做生意的材料,忙让底下的人把适合她们的、款式新鲜的男女衣物、革带团扇都拿到这里来。 越朝歌没有制止她,不过拿来的衣物中,确有一套广寒云纹的绡兰纱流云暮染地的圆领袍子,样式花纹都极为新鲜,很是吸睛。 越朝歌同越萧道:“你且去试试。” 越萧置目,不是很愿意。 那掌柜的又提来一套花色云纹与那袍子一模一样的女子对襟长袄,道:“这两件是一对,这套便是在京城那也是最时新的,没几分姿容气度都不敢选这,小娘子长得狐仙娘娘一般,穿这恰是最衬的,同郎君一同上街,最是得宜的。” 越萧抬眸,盯着越朝歌。 越朝歌道:“先放着,一会儿试,你先去试试。” 越萧听她也愿意试,这才接过那掌柜手中的男子衣袍,由小丫头引着,到最里间去试换。 掌柜的眼尖,瞥见他转身时嘴角轻轻扬起的笑容,悄声告诉越朝歌道:“小娘子这位相公从头到尾冷着张脸,听说衣裳是一对,方才才笑了,当真太有趣。” 越朝歌听言也勾起唇角,继续挑选帷帽。 她们俩姿容妍丽,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的,尤其是见钱眼开的掌柜拨开众人亲自上前迎候,那定然是非富即贵。人长得好看又有钱,那便是最好的谈资,探究她们的身份来历似乎成了顺其自然的话题。 于是铺子里几个闲着的丫头便凑在一起,望着独间里那抹卓绝的身影,偷偷说起闲话。 其中有一人说到“如此美艳娇儿会不会是京城来的郢陶长公主”时,突然有抹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在说什么?”